把青春献给革命
1928年,余长钺在福清阳下初级小学读书时,同学陈振芳的二舅父夏昌福是他们的老师。夏昌福思想进步,常对学生讲述反帝救亡和反封建迷信等道理,还教唱《打倒列强》等进步歌曲,很受学生们欢迎。余长钺晚上寄宿学校,与夏老师、陈振芳接触密切,在老师的教导和熏陶下,萌发了反帝反封建思想。他经常参加阳下初级小学组织的反帝大游行。余长钺和陈振芳两人配合默契,趁元宵节观看花灯的机会,身上各自暗藏一把磨得锋利的大剪刀,乘个别思想顽固,头上还留着长辫子的老人不注意时,冷不防给偷剪下来。不久,余长钺加入共青团组织,并考入福清明义初级中学,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
1932年7月,何希銮等知识青年在福清组织“同攻读书会”,余长钺是读书会骨干。演话剧《阿Q正传》时,余长钺也参加演出。
同年秋季,福州中心市委派何奋来福清组织“反帝大同盟”,余长钺也加入该盟,并任该盟的福清负责人。在这期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晚上经常从学校越墙外出活动,多次在吴厝巷、楼锦霞等处墙上涂写标语:“打倒土豪劣绅贪官污吏”、“打倒蒋介石”和“中国共产党万岁!”等。
1933年8月,余长钺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同年11月,国民党第十九路军发动“闽变”,在福建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 余长钺得以释放,并在新政府里工作,任福清特派员。
1934年1月,十九路军撤出福州,路经福清县,蔡廷锴将军在明伦堂召开民众大会,余长钺也上台做了慷慨激昂的讲话,演讲完毕,蔡将军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是好样的!”
1934年6月下旬,党领导的南西亭暴动开始了,余长钺与何文成、陈炳奎等县委领导都直接加入战斗。暴动人员先后在观元、山兜、塔石和蟹屿等村,焚烧地主的田契、债券,没收地主的粮食和财物,分给当地的贫苦农民。还缴获一些武器弹药,这在周围地区引起很大震动。
1934年8月,先后来到福清的黄孝敏、刘突军在角楼组建中共福清中心县委,由黄孝敏任书记,余长钺等任委员,陈振芳任共青团中心县委书记。后来国民党政府追捕曾参加南西亭暴动人员,黄孝敏、余长钺和陈振芳等人,曾先后出走。1935年1月,余长钺秘密返回福清,参加西区樟溪召开的党的会议。不久后,余长钺为了筹集革命经费,就同他父亲在长乐县坐轮船前往印尼爪哇岛。在爪哇,名义上他是帮哥哥做生意,但是见穷人前来买布,常趁着哥哥不注意时,有意把布钱少收甚至不收。因此,店里生意虽兴隆,却月月亏本。余长钺要求哥哥给他一笔钱回国念书,哥哥一次性给他六百元大洋的钱,叫他回上海,就读于上海中国医学院。同时,通知二姐余长彬,督促他用功读书,不许到处乱跑。
余长钺进入中国医学院后,还是频繁外出参加革命活动,冒着生命危险参加抗日宣传,上街写标语,联络革命学生。不久,余长钺认识了广东省汕头市的青年学生李平和他的堂姐李若兰。李若兰是抗婚逃来上海读书的,她带来一盒二十七件金首饰,他和李平都参加了革命活动。
当时,在余长钺等领导下,学生参加各个纪念日的群众集会和示威游行等活动,他们还组织“上海学生救亡剧团”进行抗日宣传演出,这对推动上海的抗日救亡运动起了一定的作用。李若兰和李平分工搞宣传,负责刻蜡版、油印和发行等工作。买蜡纸、油墨和纸张的钱都要由他们自己去筹集。于是,李若兰一次又一次地卖掉了金戒指、金项链和金手镯等,还把最心爱的翡翠耳坠也卖掉。余长钺也不断的找借口向家里要钱。二姐写信给母亲,告诉了余长钺在上海的“所作所为”。终于,有一天家里来信说:“这是最后一次寄钱了!”
搞革命活动,需要经费,而余长钺手头实在没有钱了。有一天,他在李若兰的租房里,焦急得很,几次想开口再向李若兰借钱,又说不出口,因为他已欠了她一百多块大洋了,李若兰是离家出走,也没有经济来源,只靠变卖首饰维持生活。但是,抗日救亡剧团要去各地巡回演出,这都是义务宣传,需要用钱,叫他怎么能不焦急呢?李若兰和李平对视一眼,悄悄地抿嘴一笑,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两叠大洋放在桌上,很贴心地问:“小余,三十块大洋够不够用?”余长钺高兴得直跳起来说:“老李,我正缺这三十块大洋。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李若兰说:“都是为了抗日救国,谁要你还呢!”李平笑着说:“你听他吹牛,他现在除了结婚,家里都不会再给她寄一块钱了。”“结婚!?”余长钺的眼睛一亮,他很有把握地说:“老李!我们一起去照张相!”李若兰正色道:“都已经山穷水尽了,还照相干什么?”余长钺接着说:“照相是为革命筹集经费啊!”李若兰明白了他的用意说:“就你的鬼点子多。”余长钺意味深长地问:“你害怕了吗?”李若兰坚定的回答:“为了革命!我什么都不怕!”果然,两人合照的假订婚照取回来了,李若兰双手捧着一件女式毛线衣,是她最近赶织出来的。她说:“把毛线衣给你三姐寄去,我既假装是你的未婚妻子,索性就要装得像一点。”余长钺精神大振说:“我的三姐最重感情,她收到毛线衣后,一定会把自己的私房钱寄给我们。”当时,余长钺的父亲仍在爪哇,母亲和三姐接到来信、订婚照和毛线衣,深深地相信孩子应该有个家了,一定要全力支持他们。但是,两家只能拼凑几十块大洋给他们寄去。
“两广事变”后,余长钺和孙克骥、吴源生等随孙大光奔赴广西,要求参加抗日。不料,这次事变很快被平息,他们只得转赴香港。余长钺在香港与中共南方临时工作委员会取得联系,便给闽中特委委员黄孝敏寄信,黄随即赴香港,与余长钺一起与“南临委”汇报闽中革命斗争情况。同年11月黄、余两人带着“南临委”的指示意见回到闽中。此时,余长钺任闽中特委委员,参与闽中游击战争的领导工作。
1937年2月,多年不回福清老家的余长钺突然回到家里,母亲喜出望外,但是,他在家只住了三天,便又离家。他与闽中特委书记王于洁、委员黄孝敏、陈如舫一起在莆田县梧塘洪渡村,召开特委会议,结果被叛徒薛宝泉、赖令繁出卖,当场被捕,后来叛徒薛宝泉又率宪兵到福清,逮捕福清县委书记陈炳奎。
余长钺在狱中,受尽酷刑,不屈不挠。国民党派叛徒魏耿前来劝降,5位被捕同志义愤填膺,不待叛徒开口,便一起动手把他打了出去。
1937年6月23日凌晨,敌人要把余长钺、王于洁、黄孝敏、陈炳奎和陈如舫等5人押出监狱。他们知道敌人要下毒手了,即从容不迫地把自己的衣物分送给狱中难友,然后昂首挺胸唱《国际歌》走出狱门。余长钺等人被押赴西门鸡角弄刑场,沿途他们仍不断高呼“革命万岁”等口号。余长钺最年轻,牺牲时仅18岁。一年后余长钺的母亲也前往爪哇,把珍藏的“假订婚照”交三女余惠忠保藏。
福清解放后,每年清明节都有当地干部和小学师生等前往祭扫余长钺烈士墓。1984年3月,当地政府和亲属等捐资筹建,把余长钺烈士移葬于福清阳下村大路口,并建立余长钺烈士纪念碑。同时召开余长钺就义46周年纪念大会。余长钺生前最亲密战友陈振芳(即原福建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程序同志)和归侨余长经等参加纪念大会并致悼词。
解放后,余长钺的亲属们决意要找到已失散多年的李若兰,他们就把保藏已久的两寸订婚照放大成四寸,并冲洗数十张,分别托福清在外省工作的老同志,借以扩大范围寻找李若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1986年5月8日上海召开的一次座谈会上找到了李若兰。她多年来在哪里工作呢?这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当年为了把抗日救亡运动迅速开展到华南和西南地区,由孙大光带领38人的南下先遣队,先到香港和中共中央南方临时工作委员会接上组织关系,并在“南临委”的直接领导下进行工作。为了凑足先遣队南下经费,李若兰又将一对金耳坠和一只心爱的钻石戒指,卖了三百块大洋献出。先遣队在香港一边集训,一边和两广驻港代表李任仁(李宗仁的弟弟)谈判抗日运动的有关问题。集训期间,李若兰由孙大光做介绍人,经“南临委”审查批准,光荣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1936年9月以后,“南临委”决定派先遣队的南方干部,秘密分散回自己的家乡一带发动群众搞抗日活动。李若兰又一次卖掉她心爱的最后一条金项链,分发给大家做路费和革命活动经费。自己只身来到厦门开展工作,接受厦门地下党的组织领导。直到1938年5月,李若兰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才急忙回到香港寻找“南临委”,但是,“南临委”已经转移,她只好隐蔽在香港的难童学校教书,一边利用课堂宣传抗日,一边等待机会寻找党组织。后来,李若兰回到家乡广东汕头市工作。
李若兰的这段历史,对党对革命问心无愧,是完全洁白无瑕的。但是解放后,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学教师,却一再受到审查。1958年,她被加上莫须有的罪名,划为右派分子。移送到农场劳动,改造思想。同年9月,她的爱人陈义生,因为解放前在国民党的军政部门担任科员和上校参议,加上对妻子被错划为右派分子有抵触情绪,也被广东汕头市人民法院以反革命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然而陈义生是接受我党指派潜伏在敌人内部搜集内部情报的。后来,李若兰的“右派分子”摘帽了,陈义生也刑满释放。但是,他们的名字却被写在“另册”里,阴影仍笼罩着全家。1974年李若兰患了乳腺癌,在动手术后又顽强地活了下来。1979年5月10日,李若兰突然接到中共汕头市委《关于李若兰同志右派问题的改正决定》,接着在1984年1月6日,她又接到了宣告亡夫陈义生无罪的《汕头市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
为了去福清祭扫已逝去的亲密战友余长钺烈士墓,1986年5月16日,李若兰和他的儿子陈子诚乘飞机抵达福州机场,福建省委派人前往接机,并陪同她去福清向余长钺烈士墓祭扫。李若兰还在福清会见了余长钺的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