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台湾古代生态文学举偶

汪毅夫

我在《台湾知县王兆升》一文里说王兆升的蝗灾诗涉及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活的关系，属于生态文学。在我看来，“台湾生态文学研究”是做台湾文学研究学术论文的好题目，有不少相关的材料哩。

譬如，鲸鱼自杀与郑成功骑鲸的传说。台海洋面常见鲸鱼出没，台湾海岸时或发生鲸鱼自杀的自然生态事件。如，清光绪年间何澂《台阳杂咏》有句并注曰：“孽鱼奚能自登岸，似戮飞廉到海滨（同治十一年九月，有大鱼七尾登噶玛兰海口，又一尾至沪尾登岸。鱼大如轮船，多无目。又有一尾，背高如山，似押解登岸者）”。范咸《重修台湾府志》里有一条记载：“顺治辛丑攻台湾，红毛先望见一人冠带骑鲸从鹿耳门而入，随后成功舟由是港进”，说的是清顺治十八年辛丑（1661)，郑成功率军收复台湾，窃据台湾的荷兰人“先望见一人冠带骑鲸从鹿耳门而入，随后郑成功舟由是港进”。这应该是最早的郑成功骑鲸的传说。光绪年间，马清枢《台阳杂兴》有句并注曰：“骑鲸人去天难问（郑延平攻台湾时，红夷望见一人骑鲸从鹿耳门入）"。这简洁的一句诗、一条注里，有郑成功骑鲸的两个传说：攻台时骑鲸而来，逝世亦骑鲸而去。

又如，从“台地无鹊”到“台阳惯听此禽鸣”。清代光绪年间，台湾兵备道唐赞衮在《台阳见闻录》里说：“台地无鹊，有太守蒋姓者从内地购数百翼放之，今颇孳生，谓之蒋鹊”。也是在光绪年间，台湾诗人吴德功有诗曰：“喜鹊纷纷绕树栖，台阳惯听此禽啼。而今地气由南转，逐队飞鸣过虎溪”。“从内地购数百翼放之”、从“台地无鹊”到“台阳惯听此禽鸣”，乃是内地物种在台湾“放生”、在台湾繁衍生息的过程。那么，这一过程始于何人、完成于何时？清代乾隆年间，郑大枢《台湾风物吟》有句曰：“今宵牛女度佳期，海外曾无鹊踏枝”，可见其时台湾已不再是“曾无鹊踏枝”也。至于“太守蒋姓者”，清代康熙年间有蒋毓英，乾隆年间有蒋允焄、蒋元枢，他们都有可能是那位在台湾放生“蒋鹊”的人。

又如，旱灾与雩祭。在水利建设欠完善的古代，旱灾往往是农耕社会最无力对付的自然灾害之一。无雨辄求雨，求雨仪式叫雩祭，雩祭有种种情节。清代咸丰年间，刘家谋《海音诗》有诗曰：“通泉谁把堰渠开，旱魃如焚总可哀，百面麻旗千面鼓，五街簇簇戴青来（久旱，乡村人皆入城，手执麻布旗，各书村名，首戴树叶，击鼓鸣钲，数步一拜，呼号之惨，闻者恻然）”。这里记录了欠完善的水利建设无力对付旱灾，也记录了台湾雩祭常有的一种情节：“手执麻布旗”、“击鼓鸣钲，数步一拜，呼号之惨，闻者恻然”。

台湾学者吴槐《乡俗漫谈》（载《台北文物》第五卷第四期）谓：“齐有节妇含冤系狱，三年不雨。有司悟而出之，请为祷祝，雨即沛然下，三日足乃止。后十五年天复大旱，有司欲再请之，而妇既卒。乃相计升其灵位，相率穿孝携杖以从，倏而黑云四合，大雨滂沱，旱乃解。后世乞雨者皆仿效之”。

（作者系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