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台阳原自福州来

汪毅夫

台阳是台湾的别称之一。台湾地方文献以台阳冠名的还真不少，如孙尔淮《台阳杂咏》、马清枢《台阳杂兴》、何澂《台阳杂咏》、林树梅《台阳竹枝词》、唐赞衮《台阳见闻录》、王松《台阳诗话》，等等。

为什么台湾会有台阳之称呢？福建巡抚王凯泰《台湾杂咏》有句并注曰：“台阳原自福州来（志云台龙发于鼓山），逆水洋洋气脉开（万水皆朝东，独台水朝西，堪舆家所赞逆水砂也）”。在闽、台两地，久有福州鼓山是“台山来脉”之说。清乾隆《重修台湾府志》谓：“台地诸山似皆西向，皇舆图皆做南北向。初不解，后有闽人云，台山发轫于福州鼓山，自闽安镇官塘山、白犬山（与前关同白畎字异音同）过脉至鸡笼山，故皆南北峙立”。清道光年间，台湾噶玛兰厅同知董正官《由鸡笼口上三貂岭过双溪到远望界入噶玛兰境》诗有句曰：“鸡笼口踞全台北，信否来龙自鼓山”。清咸丰九年（1859），台湾诗人陈肇兴从福建乡试胜出为举人后，从福州鼓山下的马江港登舟返台，有《由港口放洋，望海上诸屿，寻台山来脉处，放歌》，乃以“鼓山如龙忽昂首”句起兴、以福州鼓山为龙头“寻台山来脉”也。山之南为阳，这不仅是堪舆家之言，实际情形亦然：山之南受日照时长、光强。台地诸山多南向，这是台阳之名的由来。

乾隆《重修台湾府志》所记“台地诸山似皆西向”是某个人的错误认知，而台地诸水多西流却是众所周知的情形。大陆江河多取朝东流向，古典诗词名句里南唐李后主的“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和“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唐代李白的“黄河落天走东海”，宋代苏轼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和陆游的“三万里河东入海”，写的都是东流之水。而清代台湾诗里则多“溪潮西去”的景像，如马清枢“群山东耸水西流”、吴德功“见说台山风景异，溪潮西去不回头”。王凯泰诗注所谓“台水朝西，堪舆家所赞逆水砂也”，乃借堪舆家之言赞台湾为风水宝地，这话我也爱听。

附带言之，闽、台两地同俗，又有部分地名相同或相近，学者对此须留心分辨。譬如，台湾也称台江（如乾隆《重修台湾府志》的编者范咸，其《台江杂咏》系列里的台江就是台湾），台南又称南台。福州亦有地名台江，又称南台（以其地在福州越王台以南也）。谢道承《南台竹枝词》和施士洁《台江新竹枝词》都是写福州风物的，但它们都曾被学者误为台湾竹枝词。

（作者系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讲座教授、全国台湾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