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说两岸·

许南英自订年谱的一条记载

汪毅夫

台湾进士许南英《窥园先生自订年谱》有一条记载：“光绪九年癸未（1883），二九岁。科试壹等。六月母蓝氏卒，当暑入山觅穴，至十月间始葬于二甲湾仔坪。葬时与吴姓兴讼，蒙台湾县沈江梅司马微服往勘，堂结息案”。这条简短的记载，涉及多方面的掌故。

且容我从“科试壹等”说起。科试又称科考，是各省主管教育的“提督学政”，对在学生员（俗称秀才）的常规考试之一。科试每三年一次，一般于乡试（各省考取举人的省级考试）前一年举行。科试名列一、二等及三等前5名或前10名（依省之大、小而定）者，即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当年，29岁的大龄学生许南英取得“科试壹等”的优异成绩，便遭遇了丧母的痛苦。许南英的父亲教书先生特斋公逝世得早。据许南英的儿子许地山说：“自特斋公殁后，家计专仗少数田产，蓝太恭人善于调度，十数年来，诸子底学费都由她一人支持”。称许南英之母为“恭人”，是因为许南英后来得四品封赠（许南英1911年“拜撰幷书丹”的《诰授奉直大夫晋封朝议大夫许公墓志铭》文末自署“赐进士出身花翎四品衔特授电白县知县族弟许南英”），按规定可以封及父母和妻室。四品官的母亲和妻室的封号是恭人，故许地山称蓝氏为“蓝太恭人”。另外，蓝是汉姓、也是畲族大姓之一。蓝氏逝世后，停柩数月以待墓穴。这是因为据说墓葬的风水事关子孙、家运，故许南英亲自“入山觅穴”。“葬时与吴姓兴讼”，许家和吴家打起官司，为的也是风水。“台湾县沈江梅司马”即台湾知县沈受谦，人称江梅老爷，浙江萧山人。在台湾做了许多好事，包括创办蓬壶书院等。他处理民事纠纷如许、吴兴讼，能做到“微服往勘，堂结息案”，这便是很好的口碑。司马是同知的别称，台湾知县沈受谦有同知衔（正五品），故称“台湾县沈江梅司马”也。后来，有台湾进士萧逢源到沈受谦的家乡当了萧山知县，这也是一种缘分。宗法制度规定，子丁父、母忧的居丧期为三年。这是概括而言之的说法，其分别而言之的说法是：父已死而丁母忧，与丁父忧同，须居丧3年（实际时长为27个月：居丧25个月即头尾3年后，“中月”即间隔1个月，至第27个月始行禫祭、褪去丧服，“服阕从吉”）；另一种情况是，父在，而丁母忧，居丧期也是三年、也有禫祭，但其居丧期实际为15个月，第11月为练，第13个月为大祥，第15个月为禫。许南英遭遇的是“父已死而丁母忧，与丁父忧同“，须守孝27个月，从1883年六月到1885年八月（福建乡试清光绪十一年乙酉科举办之期），恰为头尾27个月。所以，许南英得参加乡试幷胜出为举人。

附带言之，许南英后人许钢近日告诉我，漳州许地山纪念馆正在“改造升级”，预计今年9月可以完成。我写作有关许氏家族史的十数篇短文（包括本文），或可从旁提供协助。能够为两岸做事，是我晚年生活的一个快乐。

（作者系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讲座教授、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