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革命 死亦光荣
——纪念孟起烈士诞辰一百周年
孟起(1913—1949年),原名孟琇焘,生于福州,父孟声宏为“升和”钱庄店员,母张氏为一善良家庭妇女。琇焘在三兄弟中排行居中,自幼家境困难,只在一家私塾中勉强读了几年书。13岁时就到福州“恒孚”当铺做学徒。1926年12月北伐军进入福州。翌年福州成立店员总工会,他开始参加工会的一些活动,由此结识了福州地区早期的共产党员陈任民。1933年11月十九路军将领在福州发动“福建事变”(“闽变”)时,他被选为福州典当业店员工会执行委员。“闽变”失败后,他被老板辞退,先到了闽北山区,继而又去江西南昌,1935年到上海江南造船厂子弟学校任教员。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不久上海沦陷,学校停办。孟起即返福州,与中共地下党员卢懋矩、陈学英等参加福州文化界抗日宣传活动,并经卢懋矩介绍,于1938年冬加入中国共产党。为谋职业,他考入“福建省县政人员训练所教育班”学习。此时闽海形势已开始紧张。福建省政治、文化中心已逐步内移闽北。孟起从训练所结业后,被分配到南平县政府教育科任科员,并负责主编《教育月刊》,中共地下组织分配他在南平地区担负中共闽江工委的一部分工作。孟起利用合法身份和职业方便,广泛联系青年学生积极宣传抗日,宣传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这引起了南平县政府当局的注意。1940年夏,他到沙县任福建医学院院长办公室秘书处文书,后经上级组织批准,以医学院党支部为基础,扩大成立中共沙县工委,孟起任县工委书记,统一领导当时内迁到沙县的医学院、省立福州中学等学校的党的工作和进步学生活动。
1941年1月“皖南事变”发生后,国民党反动派对所谓“异党活动”的限制和镇压更趋严重,还在三元县设立集中营,专门关押和审讯共产党员、爱国人士和进步青年学生。孟起奉命带领医学院四名党员学生,“撤退”到崇安县武夷山一带的福建省委游击根据地,隐蔽在闽赣边界的江西上饶、铅山等县。同年11月间,他一度回省委机关,主编机关刊物《锻炼》。1942年10月,又回到省委机关,参加省委直接领导的福建党组织的首次整风运动。
1943年秋,由于国民党对福建省委游击根据地发起第三次“军事围剿”,闽北地区形势更为紧张。省委决定把工作重心从闽北逐步向闽中、闽南转移,干部采取分散的办法分批南下,开辟新区工作。1944年3月,孟起秘密到了新区永泰,致力于把永泰至福州之间的水路交通连成一条线。
1944年春,侵华日军向我中原及湘、黔地区发动进攻,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当年9月底,日军在连江登陆,10月4日第二次攻陷福州。孟起前往于闽中的省委机关请示机宜,省委遂决定派他到闽东专署所在地福安县重建党的组织。当时福安县县长胡邦宪(即胡允恭)是大革命时期我党的老党员,因受王明错误方针波及而失却联系,县田粮管理处处长钟尚文(即1947年在上海牺牲的《文萃》杂志三烈士之一的骆何民)和当地《南方日报》(闽东版)总编辑刘宗璜(白蓬)是“左联”时期与周而复等共事的进步文化人,专署直接税务局局长林勋贻又是孟起的好朋友。孟起与他们联系后,被安排在《南方日报》(闽东版)担任主笔(实际的报社负责人),孟妻张聪敏任税务局职员。夫妇俩就长年住在林勋贻的兼任报社经理寓所里。孟起利用这有利条件,大力进行地下党组织的恢复和整顿工作,重建了中共福安县委,任县委书记。接着,他派地下党员陈斯克、张国诚、陈珂等分赴福安县各区恢复和整顿区委组织,在区以下还成立了一批中心支部或支部。孟起通过党的各级组织,深入发动群众,采取拖租欠债的办法,实际上达到减租减息的目的;还通过渔会发动渔民来抗交苛捐杂税。对国民党政府“抓壮丁”,则采取明买暗抗的办法加以抵制。这些办法为群众带来好处,也使党组织在群众中建立了威信。
孟起在三青团主管的《南方日报》(闽东版)报社中,巧妙地撰写文章、评论,揭露国民党的黑暗统治,还发表了一些抨击反动政治的新闻和文艺小品。1945年副刊《铁花》上曾登载两副对联:“救国岂无人,杀敌冲锋,有彼壮士!发财自有道,居奇囤积,舍我其谁?”“持筹握算,视商场如战场,混水摸鱼,此其时矣!斗角勾心,变低价为高价,趁火打劫,能不快哉?”矛头直指发国难财的官商。1945年3月15日,报纸报道福安县赛岐查缉所所长章某借缉私之名行走私之实贩运私盐牟取暴利的消息时,配发了评论《缉私者走私》,揭露国民党官僚监守自盗等种种丑恶现象,读者看后莫不拍手称快!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利用报纸文艺版召集读者、作者座谈会,向爱国进步知识青年宣传国内政治形势、社会痼疾和青年使命,鼓励他们注意学习,参加和开展救亡活动。他还积极建议和配合胡邦宪,适时地把共产党员和进步分子安排到乡镇政府组织,担任领导职务,建立两面政权。如1934年入党的阮伯淇,担任了闽东重镇赛岐的镇长,后来他接替孟起为福安县委书记。在这期间,孟起还帮助各乡组建武装力量,成立抗日大队,准备在日寇入侵福安时开展武装游击战争。他在福安县工作不及一年,不仅党组织得到了恢复和发展,上层统战工作和社会救亡运动等也都取得可喜的成绩,表现出了工作的主动性、预见性和能根据实际情况提出任务和完成任务的独立领导能力。
在家乡的土地上 大展革命宏图
1945年6月,孟起接福建省委指示,离开福安回福州开展城市革命工作。当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抗战取得最后的胜利。为了进一步加强城市工作,省委又派庄征来到福州,找到李铁、孟起以及其他一些失联后奉命隐蔽的同志,筹备建立中共闽江工委,统一领导和开展以福州为中心的城市工作。闽江工委成立后,孟起参加工委领导工作,担任委员、宣传部长兼调查研究委员会书记。他积极配合庄征、李铁等工委领导同志,认真贯彻省委提出的“城市为农村服务”的方针,继续大力培养骨干,发展党员,建立组织,深入进行社会调查、搜集情报、筹划经费工作,同时广泛团结各界爱国人士,使闽江工委的各项工作迅速取得了进展。中共闽江工委于1946年初在给福建省委的第一次工作报告中,就称赞说:“孟同志工作热情,在半年时间里,在组织上、统战工作上、经济上都有成就。”
1946年4–5月间,孟起根据斗争的需要,亲自领导和发动协和大学、福建学院、省立福州中学等福州几个主要的大中学校党组织,成立全市性的读书会组织,吸收具有爱国民主倾向的进步青年学生参加,以阅读当时在上海、香港等地尚能公开发行的《文萃》《周报》《群众》等进步刊物为主,开展对时事的研究和讨论。以后各学校党组织普遍运用这个形式,团结教育青年学生,培养积极分子。
同年7月,闽江工委在闽侯螺洲召开主要干部会议,提出“巩固福州,发展外县,向空白点发展”的工作方针和“开辟外县十五个”的具体任务。会后即抽调骨干分赴各地开辟工作,还派干部前往台湾活动。孟起在参与领导开辟各县工作的同时,于1946年10月至1947年初曾亲自前往台湾,通过已隐蔽在台湾长官公署担任宣传委员及设计组长的胡允恭做争取和团结台湾行政长官陈仪的工作,并为后来对陈仪进行策反打下了基础。
1946年6月,国民党反动派以大举进攻中原地区为起点,对解放区发动了全面进攻,内战全面爆发。此时孟起认识到发展敌后武装斗争,配合解放区军民的自卫战争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不久即派家在农村的福州第二市委地下党员、福建学院学生林元照回乡发动群众,发展组织,建立武装。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工作,长乐县黄石、东屿和闽侯县枕峰等几个乡的党组织即相继得到恢复和发展。这一年年底,在孟起的布置下,林元照在长乐黄石的大象山正式成立了武工队。这是中共闽江工委系统最早一批成立的武装。至1947年初,这支人民武装已发展到百余人,并进入闽侯的七里、兰圃一带活动。
是年底,福建省委在南(平)古(田)(建)瓯边界游击根据地召开省党代会。省委书记曾镜冰在会上评价闽江工委时说:“闽江工委成立不到一年半时间,不仅发展了城市工作,而且发展了农村工作、武装工作,不仅发展了本省工作,而且发展了台湾等省工作。”在这次会议上,根据中共中央指示精神,福建省委改称闽浙赣区党委,孟起被选为区党委候补委员,并负责区党委秘书处和社会部的工作。闽浙赣区党委还决定将闽江工委改为区党委城市工作部(城工部),自此以后,孟起的革命活动,根据不同情况除了使用区党委城工部名义外,也使用区党委秘书处或社会部的名义进行工作。
区党委城工部成立后,孟起对“兵运”工作更加倾注了精力。1947年3月间,孟起曾以区党委秘书处负责人的名义,在闽侯螺洲召开干部会议,正式宣布成立福(清)长(乐)闽(侯)地委,以加强对这一地区农村工作的统一领导。4月间,他又在闽侯禄家村召开区党委社会部扩干会,传达上级关于开展游击战争的指示,进一步部署在福长闽地区开展游击战争。此时,这一地区除了已有林元照组织的一支武工队外,在禄家乡还有林培琛组建的一支有20多人的武工队。为了扩大武装,孟起还亲自前往马尾海军练营陆战队部署兵运工作。
1947年4月,福州第二市委委员杨良言在古田县接受了区党委书记曾镜冰交给的组织“兵变”、“枪变”的任务,回到福州后即向孟起做了汇报。孟起要杨良言同陈统安具体商量,订出周密计划。陈统安是1946年初由杨良言介绍入党的地下党员,时任国民党福州水警总队部司令部警卫排长。由于他工作岗位特殊,上级党委决定他只同孟起和杨良言直接联系,不参加支部生活。陈统安在敌水警总队部建立了紧急备用的“据点”,并多次完成掩护党的重要干部上下闽江和出入马尾港口的任务。于5月5日晚,在孟起亲自组织接应下,陈统安从敌水警总队部司令部带出起义的1个班长、8个士兵及轻重机枪各2挺、长短武器20余支、子弹8000余发,胜利到达区党委所在地,有力支援了游击战争。
随后不久,孟起领导的社会部还接受了区党委领导交给的尽快从敌人手中搞到敌福建全省军事作战机要地图的任务。他与社会部系统的福长闽地委负责人陆集圣、林元照等同志进行了多次商议,并制定了多种方案,最后由孟起直接布置林元照协助高工学校学生党员王镛,设法将其父、敌军管区参谋所保管的一整套军用秘密地图全部窃出,事后这位旧军人出身的参谋,得知军用地图去处,不但未加深究,而且经我方细致的教育工作,继续为我党的地下活动提供帮助。
这一时期,孟起看到上海等地《文汇报》等进步报刊发挥的作用,也想在福建创建舆论阵地。当他了解到省立研究院研究员郑书祥是个失联的党内老报人,而华侨巨子胡文虎正在福州筹办《星闽日报》拟聘他为总编辑,便通过该院地下党负责人余志宏介绍,直接找了郑书祥。答应和他建立单线联系,要他把办报任务承担起来,并研究了当时恶劣政治环境下的办报方针和策略。郑书祥接手该报总编辑一职后,把创刊前试版的大样送给孟起审酌。1947年7月1日该报正式出版,并迅速成为当时福建进步读者最为欢迎的日报。
孟起眼光远大,凡是认为对党有利的事,不计分内分外都尽力去做。1947年他派余志宏回湖南,通过程星龄做程潜的工作,对后来促成程潜、陈明仁和平起义作了重要铺垫。
此一时期,孟起对青年学生群众性的爱国民主运动的组织和领导十分重视。1947年3月25日,福州发生省福中学生因乘坐公共汽车,无辜遭国民党警察辱骂和殴打的事件。消息传出后,广大学生愤恨不平,孟起和城工部其他领导同志得悉后,认为通过这一事件,发动青年学生掀起一场“反迫害”斗争,对推动爱国民主运动很有意义。孟起一方面指示省福中地下党组织团结广大学生,立即向社会散发传单、呼吁书,寻求各界的同情和声援;另一方面通过各校地下党组织,动员全市各主要学校学生,同省福中同学一起走上街头游行示威,要求国民党当局惩办行凶者,并责令警察局和公交公司公开登报道歉、赔偿医药费用。中共中央1947年4月11日也为此登出《关于发动平津等地学生声援福州学生的指示》,要北京、天津、广州、香港及海外华侨学生加以声援。此次“反迫害”斗争,由于行为正义、组织严密、声势浩大,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支持,迫使国民党福建省主席刘建绪不得不亲自出面接见学生代表,表示全部接受学生的合理要求,斗争才告结束。此次斗争的圆满成功,对广大学生的鼓舞很大,区党委也称赞说是“党能根据学生的情绪与进退,造成胜利的进攻与胜利主动的结果”。
这一时期,孟起为执行区党委提出的“变国顽物资为革命物资”的指示,和城工部其他领导同志一起,发动地下党同志积极开展“米变”、“布变”等经济斗争,也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其中仅“海关布案”,即获得价值时币3亿多元的物资,为筹集革命经费、支援山区游击战作出了贡献。
“海关布案”亦称“布变”,发生在1947年7月间。为了筹集革命经费,根据隐蔽在国民党海关的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的报告得悉,有5家私商从上海私运进200多匹布料以及一批棉纱、颜料等物资来福州,因无特别许可证被海关扣留。区党委书记曾镜冰与城工部庄征、李铁、孟起及洪履权等同志研究,决定抓住时机,采取内外结合的办法将这批物资领出。由于计划周密,时间安排适当,整个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国民党当局得到报告后极为震惊,数度严令特务侦探限期破案,均无头绪。意想不到的是,在孟起家中做佣人的六嫂知道内情,向被敌特收买的姘夫吐露真情,出卖了孟起。国民党反动当局遂派特务潜伏在孟起住处周围———福州郊区江边乡严密监视。孟起出席完闽浙赣区党委举行的“八二八”会议,8月31日午后回到家中,和妻子张聪敏即被国民党省保安司令部林贻可便衣队逮捕。
大义凛然 慷慨赴难
敌人采取威胁利诱、软硬兼施的办法,企图从孟起的口中了解更多的情况,但他始终对党忠诚,守口如瓶。地下党曾考虑几种方案力图营救,因种种原因未能实现。在狱中,孟起还做了一位看守人员的工作,准备越狱,因被敌人发现未果。因此,敌人给孟起加重脚镣,变换关押的处所,并滥施酷刑。但孟起始终坚贞不屈,绝不说出半点机密,表现出了共产党人的崇高气节。
敌人既认定孟起是共产党的重要干部、“政治要犯”,又感到计穷力尽,无法迫其就范,便于1947年11月11日把孟起夫妇押往南京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交由南京特务机关继续秘密审问。孟起离开福州时,已被敌人折磨得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到南京后,夫妇被分别关押进南京宁海路19号秘密监狱男女牢。有一天,敌人把孟起押到冰天雪地的院子里,强行剥掉他的外衣,让他在寒风中挨冻,以摧毁他的意志。而他则大义凛然地手书“唯死而已”四字,以表达决不屈服的坚定信念。当时与孟起关押在一起的华中十地委副书记兼城工部部长杨斌及社会部部长任天石1948年2月托人秘密带给华中部队首长陈丕显的信中说:“我们全抱至死不变,始终如一的决心,个人生死在所不计,对革命前途甚抱乐观。朱克靖等5人,福建孟琇焘(即孟起)、王震部的刘伟光都在一起,精神都好。”
正当解放战场不断传出捷报,人民的解放战争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敌人丧心病狂地采用秘密杀害的办法,于1949年初将孟起处死。时年36岁。新中国成立后,经南京市雨花台烈士陵园调查核证,并报中共南京市委批准,孟起的英名、遗像、革命事迹陈列于南京雨花台烈士陵园、纪念馆,供后人瞻仰、悼念、学习。
孟起同志生为革命,死亦光荣,精神长存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