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来的生命严倚云

严倚云，字寿诚，福州阳岐乡人，中国近代启蒙教育家、思想家严复先生的长孙女。3岁的时候，不幸摔伤腰骨，不但成为驼背的残疾人，医生还预言她活不过15岁。以后她还得过关节炎、高血压、糖尿病和红斑狼疮等病。可是，15年的时间过去了，她还活着。剩下来的都是她用坚忍不拔的精神向老天爷借来的生命。她乐观地说：“借来的生命本来是用在为众人谋福利的，所以见事就赶着做，只要事情做成功就满意了。” 一直到了1991年10月26日，80岁高龄的她才完满地画上了人生的句号。她“借来”的生命整整有65年之多。

一

“世界上任何可以用金钱买到的东西都不是最宝贵的。学问是用金钱买不到的，所以最宝贵。正所谓‘黄金未是宝，学问胜珍珠’。而又真正属于自己的学问，也只有自己努力学习才能得到。”严倚云将祖父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一心向学，勤勉有加。13岁那一年，他考入法国天主教创办的北京圣心女校，主修英文、法文两科，兼习钢琴、油画。17岁，她即在多处兼课，半读半教。20岁，通过法文考试，获法国政府颁给的文凭，成为她能任教于西南联大中法大学的资本。22岁，在万马军中夺魁，高中当年北京大学的榜首。她在北大，以教育为主系，以英语为辅系。其实她当时的水平，英语可以免修，但她认为学无止境，再学再学，便可以温旧而知新，更可以帮助其他的同学学习。所以，实际上，她在北大成了一位英语的小助教。在当时的北大12位才女中，她名列第三位。26岁（1938年）她又毕业于昆明的西南联大。

1947年，35岁的严倚云应聘赴美，任教于纽约州立师范学院，趁在美国的机会，39岁时再入密歇根大学研究院攻读语言学，一入校门便把博士必考的法文通过了。学费来源除奖学金外，还兼职教书、校对、保母、电话售货员、宿舍的大厨等工作收入。半年后，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获得密歇根大学语言学硕士学位。翌年又考入康乃尔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严倚云在康乃尔大学苦读了4年，44岁时，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语言学的博士。其间，她还出版了专为说国语的中国留学生编写的《英国话》一书，帮助中国的留学生学好英语。真可以说是“君子之学也美其身”。

二

到美国后，严倚云又先后任康乃尔大学研究员、讲师，南加州大学助教，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教授、全美外国语荣誉学会副主席、世界教育荣誉学会分会主席等，还捐资43万美元，创设“严复翻译奖基金”和“严复奖学基金”。前者用于奖励在学术性刊物上刊登的由华盛顿大学亚洲语文系教授组成评委会选出的该系学生“中译英”最佳作品的作者。后者奖励对中国文学、中国文化有特殊兴趣，并关心人类福祉的学生，以继续未竟事业。

严倚云对传播中国文化和搭建中西文化桥梁作出特殊的努力和贡献。在美期间，她创造了高效先进的教学方法。有一次，她带着她三十多名学生上山活动，约法三章：活动期间全部吃中国餐，讲中国话，不可用英文交谈。活动继续了两天，个个学生都享受到了中国文化的大餐，自然而然地讲好了中国话。此外，她还创造用演中国戏的办法来普及中国话。有一次演的是欧阳予倩的《野玫瑰》，演员都是洋学生，说起的国语都很标准，不但四声分明，而且抑扬顿挫，连中国人都自叹不如，而佩服严教授所教的洋人说中国话。所以亚洲语言文学系系主任康达维教授认为，严倚云教授在华盛顿大学服务垂二十年，一直是汉语教学的领军人物，称赞她开创了语言教学和训练助手的新方法。而对严教授为了让学生学好汉语，更多地了解中华文明和中国文化而精心设计的游戏、远足、中国餐会等活动记忆犹新。《世界日报》更刊登文章说：“严教授宣扬中华文化巨细靡遗……严教授卓越的表现，多次获得各项荣誉……她毕生献身教育，循循善诱、休休有容、春风化雨，造就人才无数。每次至语言学会宣读论文，以一东方矮小残障之女性，置身于高大白人之聚会中，以英语、法语舌战群儒！答辩问难，侃侃而谈，与会者莫不为之惊讶。”称她是“一生为中西文化搭桥的女性”。她的祖父严复先生把西方文化介绍到中国，而她则致力于把中国的文化介绍到西方。殊途同归，同样是伟大的。

三

严复先生弥留之际的遗训是：“事遇群己对待之时，须念己轻群重。”严倚云把祖父的话当作自己的座右铭。她说：“人皆可为尧舜，只看为不为。”她是用十二分的热心去为群众服务的。

严倚云在美国密歇根大学攻读语言学博士的时候，本来可以接受AEC救济金，但她主动放弃了，以便那些初到美国，不被允许打工而又无力解决学费的不相识的中国学生们得到这名额。梁实秋的女儿梁文蔷就因此得过好处，说：“严姨助人，对象不分贵贱亲疏，一视同仁。不相干没见过面的人也照帮无误。”严倚云热心助人得到了美国政府的肯定，因此被选为美国国防奖学金及外国学生的学费奖学金审查团成员，而且一干就是十几年。有困难的中国留学生总是喜欢找她帮助解决。她便或是介绍临时工作，让他们赚取学费以解燃眉之急，或是帮他们找其他同学合租房子分担房租以减少开支，有机会时则帮助申请奖学补助金，有时干脆解囊相助。1987年，著名历史学家、北京师范大学何兹全教授赴美时，突感腰腿酸痛。严倚云知道是睡软床的缘故，便亲自驾车送来一块大木板，搬到五层楼他的卧室里，垫在软床上让他睡在木板上将养。何教授感动得止不住落泪。在美国，严倚云成了人间“仁爱”、“善良”的化身。有趣的是在一次模拟总统选举时，一个学生就另辟蹊径，写上严倚云的名字，投入票箱，此事传开，严倚云被称为美国的“一票总统”。美国前总统罗斯福和他的夫人，感于她的人格魅力，也称赞有加，曾两次请她为贵宾，参加美国国宴。她还被邀请参加美国有成绩卓著妇女一年一次的盛会，其名字被载入《美国学者名人录》、《美国教育家名人录》、《美国妇女名人录》等，先后任美国东方协会西海岸分会、华人服务社、陆荣昌博物馆、华盛顿州亚美协会等社区组织的董事。还任过全美外国语荣誉协会副主席、世界教育荣誉学会分会主席，并获得福尔布莱奖金。在她病逝的追思会上，到会的亲友、学生、同事、社会贤达200多人，大家称她为“出山的泉水”，甚至认她为“众人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