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激流中的林则徐”论坛专题·

新见未刊林则徐致程矞采信考略

谢亚衡

新见保利秋拍有数封致程矞采书札，其中一封为道光二十二年三月林则徐治理东河后仍往伊犁之时，于叶申芗衙斋写与程矞采书札，为云左山房书笺写就，一通五纸。

释文如下：

晴翁大中丞年大兄大人阁下：前闻开府喜音，莫名庆抃，尝经肃启修贺，因系友人代缮，未罄鄙衷，拟俟手泐数行再行封寄。偏值工次事机错迕，未得抽冗濡毫，遂并代缮之函亦复迟迟未寄。且去冬曾叨惠翰，裁答久稽，罪甚，罪甚！计自真领封圻以后，筹防筹饷备费荩怀，而天庾之供，又不能过从减缓，此中谁持调护，遥知大有难言者矣。浙中大帅经营半年之久，初不料其一举而溃败，至此，九州之铸可胜叹哉！窃谓此时若不亟筹船炮水军，万无了事之日。但中外皆不甚主此议，负咎之人又安敢饶舌乎？设或乘风北驶，而尾追者竟无一艘，恐所患更不可测，奈何，奈何！弟上年本应出塞，嗣改河堧之役，暂缓出行，原知不足蔽辜，难免再投荒裔。今幸宣房塞决，自宜即出阳关，故于工次，奉文即行就道。兹路经东洛，承叶小庚太守留住衙斋，大约数日间亦当前进也。舟儿从金陵来工省视，适闻此信，亦即随侍出关。万里荒程，尚不至十分岑寂。贱躯勉为搘柱，足以仰慰注怀。窃念吴中公务至繁，而此时尤难措手，阁下□官并用，固知举重若轻，然龙马精神亦须省啬而用，非少壮时可比也。关山间越，鱼鸿易致浮沉。弟愈去愈遥，幸勿转劳惠问。霁亭二弟在都曾有书缄，往后究竟何时可得到班，此后作何筹计，殊萦鄙念。兹不及再行专致，乞于竹报中寄声及之。贱眷之寓金陵，本是暂局，今大小儿已随出口，两少子均甚顽痴，不免挂虑。仰承小庚盛意，欲令送到洛阳，以便照应，且于西信往来较便，是以作书回寓商之。知念并附以闻，断勿于公冗中遣人顾问也。舍妹夫陈令自闽差，旋闻委松郡监兑，此后位置悉出培成，亦无待弟之缓颊，惟有心感耳。弟徐手顿首。

程矞采(1783一1857),字晴峰,新建县大塘汪山人。嘉庆十六年辛未科与林则徐同中蒋立镛榜进士。1845年，程矞采任漕运总督，代理江苏巡抚，又调任云南巡抚。1847年代理云贵总督，后任云南巡抚，协助云贵总督林则徐共同绥靖云南汉回族争斗。道光二十九年，林则徐开缺回籍后，程矞采任云贵总督。

1841年8月林则徐在流放途中，河南祥符段黄河决堤，王鼎已先到开封督办河工，力奏林则徐协助，七月初三日上谕:“林则徐著免其遣戍，即发往东河效力赎罪。”同日上谕飞敕两江总督裕谦，通知林则徐沿途地方令林则徐折回东河。七月十五日署江苏巡抚程矞采奏片报告林则徐尚未走出江苏境内，已飞饬沿途各州县截留。林则徐于仪征接到上谕，并请南河总督麟庆代奏谢恩。 林则徐到工，“稽核总局，深资得力”。至道光二十二年黄河决口合龙在即，二月初七日道光帝又谕“林则徐著仍遵前旨，即行起解，发往伊犁”。林则徐于工次接旨，如信中所言，即刻西行。林则徐曾幻想黄河堵复后可以告老还乡，所以将家属安置在南京。不料黄河堵复在即，仍不免遣戍西行，所以应叶申芗的好意，将家属安置在洛阳，并将近况、行程告知程矞采，算是对同年好友告知他改戍东河的回应。林则徐寄回南京的家书，估计就是与致程矞采信同时到达的，这封信林则徐还表达了请程矞采照拂亲戚的谢忱。

林则徐到达洛阳不久，林则徐继续西行。不久叶申芗病逝，林则徐只能将家属安置在西安。这是中国近代史上悲壮的一幕。正因为身处逆境，林则徐仍没有停止对国家民族命运的思考。林则徐致程矞采的这封信是这个艰难历程的见证，是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献。

而值此期间的1841年10月定海、镇海、宁波相继失陷，奕经率军援浙。1842年3月奕经战败，慈溪失守。该信中有林则徐对浙江战事失利后的思虑“九州之铸可胜叹哉！窃谓此时若不亟筹船炮水军，万无了事之日”及“设或乘风北驶而尾追者竟无一艘，恐所患更不可测”，林则徐获罪戍边理由是“办理不善”，“纷纷征调，劳师糜饷”，这不得不引起他的思考，而以岸兵对付海军，显然不能灵活应对，故林则徐产生了“船炮水师”的思想。这是中国近代史上划时代的思想，开启中国近代化的新风尚。这个思想在林则徐致姚椿王柏心信中表达最为完整，但早在这之前，林则徐就有深思熟虑的见地，这封信和同时致苏廷玉的信就是历史的见证。

这封信的最大价值是林则徐明确提出在海上尾追敌人的设想，和英勇抗争的勇气。林则徐的坚决抗争，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核，而他的近代水军思想，代表着他那个时代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