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4-17 10:29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黄益群

传奇皇后羊献容的“最后的幸福”


羊献容画像


西晋惠帝永康元年(300年),出身名门望族的羊献容,被册封为晋惠帝司马衷的第二任皇后。

时人都知道,司马衷是个痴呆、无能的弱智男儿。但是,深藏闺中的羊献容哪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她更无法预测命运之索会引领她走向怎样坎坷曲折的道路?

《晋书》记载:“将入宫,衣中有火”。盛大的婚礼即将举行,花容月貌的献容穿上华贵的礼服,庄重、优雅。可是,这样喜庆的日子,居然会有不祥之兆显现,那就是华美的礼服无火自燃,大家心中隐隐不安。是谁,将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推上颠沛流离的人生旅程?

司马炎篡魏自立,建立西晋王朝,因为宠爱妻子杨艳,不忍拂逆,只得屈从皇后的安排,立弱智的嫡子司马衷为太子。不仅如此,他还为太子聘下贾充那又丑又黑,又悍又妒的女儿,为日后的“八王之乱”埋下祸根。这些都详细记录在《资治通鉴》八十二卷。

晋武帝去世,司马衷即位,贾南风为皇后。无能的晋惠帝焉能治国?大权旁落。贾氏生性狠妒,自己相貌丑陋,也容不下貌美宫女,更恨宫女怀孕者,动辄戕害,甚至剖腹堕子,人们畏之如虎。永平元年,贾后勾结楚王司马玮,发动宫廷武装政变。《晋书》记载:“三月辛卯,诛太傅杨骏,皆夷三族。贾后矫诏废皇太后为庶人,徙于金墉城,诛太后母庞氏。”一时间,宫廷中腥风血雨。权欲熏心的贾后又借刀杀人,对辅佐朝政的汝南王司马亮以谋反罪杀害,又以“擅杀”的罪名处死楚王司马玮,自己独领朝纲。

赵王司马伦看穿贾后的阴谋诡计后,萌生夺权之念。晋惠帝愚昧不堪,儿子却聪慧异常,这就成了贾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贾后毒杀了太子司马遹后,赵王司马伦联合梁王肜、齐王冏攻入皇宫,诛灭了贾后一族。

晋惠帝虽然痴傻,却是一国之君,后位岂能空缺?于是,立后的议程轰轰轰烈烈地提上了议程。司马伦的亲信孙秀推荐同族孙旗的外孙女———羊玄之的女儿。羊氏一门起于东汉末年,因辅佐司马炎建立晋室,成了开国重臣,名声显赫的士族之女自然成了立后的热门人选。贪图富贵的羊玄之并不顾及女儿的幸福,一听能攀上皇亲,便喜滋滋地把女儿送往宫中。

大婚不到一年,司马伦扶持傀儡皇帝已经不胜其烦,遂发动兵变,将帝后迁居金墉城。《晋书》载:“永宁元年春正月乙丑,赵王伦篡帝位。丙寅,迁帝于金墉城。”八王之乱就此撕开序幕。

司马伦篡位引起各路诸侯强烈不满。于是,成都王司马颍、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联合行动,三路大军一举攻入洛阳。司马伦抵挡不住,兵败被杀,冷板凳还没捂热的帝后又被送回洛阳。

齐王司马冏迎回帝后,自恃有功把持朝政,兴造府第,宴乐奢靡,骄横跋扈,任人唯亲,天下侧目。司马颍与司马乂里应外合,讨伐司马冏,三王军队在京城连战三日,司马冏兵败被斩。司马颍原本想让司马乂与司马冏相争自己得利,没想到倒成全了司马乂,让司马乂掌了权。后成都王司马颍、河间王司马颙逐司马乂,羊献容也被迫幽居金墉城,这个冤魂聚居之地,战战兢兢地度过每一个阴森的夜晚。

司马颖虽然没有废帝,但废掉羊皇后就等于在行使皇权。他离开洛阳回到自己的封地邺城后,继续遥控国政。永安元年七月,司空东海王司马越联络众大臣起事,赶走洛阳守将———司马颍的部下石超,羊献容再度被迎回宫中,复立为皇后。

公元304年,司马颖再次起兵,司马越挟持晋惠帝御驾亲征,河间王司马颙派部将张方镇守洛阳。为了便于控制洛阳,张方废掉羊皇后,挟惠帝入长安,留守洛阳的刘暾、周馥等复皇后位。就像走马灯般,没等羊献容明白过来,张方手下的洛阳令何乔又一次把她废掉。从矫诏的王爷到区区县令,都可以直接废后,羊献容作为皇后的尊严丧失殆尽,生命也岌岌可危。

河间王司马颙看到羊皇后,在军阀的手上屡立屡废,就想毒死羊皇后了事。司隶校尉刘暾、尚书仆射荀藩等人上表抵制,羊皇后得以幸免于难。司马颙怒,追杀刘暾,刘逃到高密王司马略处。公元306年,即光熙元年六月,辗转回到洛阳的惠帝恢复羊献容的后位。

安稳的日子刚开始,命运又直转急下。司马越看惠帝不顺眼,毒死惠帝,改立惠帝的弟弟司马炽为晋怀帝。羊献容,被软禁在弘信宫中。

当司马家族在如火如荼的内斗中消耗实力之时,北方的少数民族悄然兴起。刘渊是匈奴贵族,自匈奴依附汉朝以来,一直以汉朝外孙自居。公元311年,刘渊之族子刘曜率大军攻陷洛阳。在孤苦凄清中幽禁的羊献容被刘曜看见,刘曜把她带回自己的领地,立为中山王妃。

没于虏庭的羊献容也许想到了死节,但年少入宫,颠沛流离,饱受耻辱,过着毫无尊严生活的她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和平静。蝼蚁尚且惜生,何况是一个从未得到过幸福的女人?更何况,刘曜是宠爱她的,他们生下了3个孩子,即熙、袭和阐。

刘曜称帝于长安,国号赵,羊献容被立为皇后。从一个生命无法自主的孱弱女子到无限尊贵的皇后,她苦难的前半生被后来的幸福所补偿,作为母亲和妻子,她感到满足。《晋书·羊皇后传》记载这样一段话:“因问曰:‘吾何如司马家儿?’后曰:‘胡可并言?陛下开基之圣主,彼亡国之暗夫,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不能庇之,贵为帝王,而妻子辱于凡庶之手。遣妾尔时实不思生,何图复有今日。妾生于高门,常谓世间男子皆然。自奉巾栉以来,始知天下有丈夫耳。’”这是刘曜茶余饭后的一番调笑,羊献容的诚挚之言却发自肺腑。她不是被胁迫的可怜虫,而是彻底地爱上眼前这个叱咤风云,而且带着她在幸福的云端遨游的男人。

史学家因为羊献容这一句“毫无廉耻”的话,把她作为叛国、叛家的典型来批判。史学家们是那般无情,他们没有想过,羊献容只是一个人,一个需要生存的女人,当一份幸福摆在眼前时,还需要拒绝吗?

《晋书·刘曜传》载,“羊氏内有特宠,外参朝政”。刘曜不仅宠爱羊献容,还让她参与朝政。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终于在丈夫的宠爱下,发挥自己的才智。永昌元年(322年),羊献容生第三子后病逝,刘曜“下锢三泉,上崇百尺,积石为山,增土为阜”,为她建造陵寝———显平陵。

“曜少而淫酒,末年尤甚。”失去爱妻的刘曜更耽于饮博,最终在昏醉中败亡,为石勒擒杀。

一身二后,羊献容的经历堪称空前绝后。在西晋的混乱中,无辜的羊献容被作为政治赌注和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屡屡命悬一线。成为刘曜的皇后后,她才真正成为一个有尊严的女人。她顽强的生命力、意志力和求生的智慧,有什么理由被嘲讽、被鄙视、被唾骂?那时,当一个贵为皇帝的男人连生存的保障都无法给予之时,孱弱无助的女人又何须守着一个毫无意义的虚名,为行将消亡的王朝作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