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11 11:01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黄益群

解忧公主:舍身报家国 百转终不悔



日落解忧桥


解忧的先祖是汉高祖刘邦之弟刘交,解忧是楚王刘戊的孙女。汉武帝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解忧为完成汉武帝“联西域、断匈奴右臂”的宏伟计划,下嫁乌孙昆弥军须靡。解忧在乌孙生活了50年,曾三任国母,为加强汉族与西域各少数民族之间的友好关系,巩固汉朝在西域的统治,做出了卓越了贡献。作为一个皇室宗亲,解忧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历史赋予的使命,为祖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解忧“和亲”的背景

匈奴是我国北部地区的一个古老民族。公元前209-前174年,匈奴族冒顿单于建立了东起辽河,西逾葱岭,北抵贝加尔湖,南接长城的奴隶制政权。这是一个带有掠夺性的游牧军事政权,史载:“控弦之士三十余万”,人口约150万,还占有很多被征服、被奴役的民族和部落。匈奴统治集团除了对邻近各族不断发动战争,掠夺奴隶和财物,还连年侵扰汉朝的边境,掳掠人畜、财物、蹂躏庄稼。汉朝北方广大地区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和经济文化的发展,面临着严重的威胁和破坏。

西汉前期,汉王朝以忍让为上,采取“和亲”和“通关市”为主,军事防御为辅的政策。可是“和亲”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匈奴一方面通过“和亲”得到大批财物,一方面依旧对汉朝实施军事掠夺,因此,汉初的“和亲”是屈辱和不平等的。到了汉武帝即位后,国力日渐强盛,“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强盛”,解决匈奴奴隶主政权威胁的条件已经具备,于是,汉武帝决心彻底摆脱受制于匈奴的被动局面,改为主动出击的政策。

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马邑之变后汉匈关系破裂。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大将军卫青出云中以西至陇西,取河南地;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占领河西走廊,打通汉通西域的道路;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分兵出击漠北,匈奴单于远遁,以至“漠南无王庭”。这三次出击虽然使匈奴元气大伤,但匈奴仍拥有相当的实力继续与汉廷抗衡,尤其匈奴还控制着西域诸国,这些国家是匈奴的重要经济支柱,唯有争取到西域诸国的支持,汉朝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匈奴的威胁。

匈奴在元狩四年被汉打败后,主力西移,加紧了对西域的控制。汉匈斗争的重心就转移到西域。西域诸国的向背成了汉、匈孰胜孰败的关键。汉代所谓的西域是指敦煌以西、葱岭以东的我国新疆天山南北地区。乌孙是西域一个较大的城廓国家,早期曾依附过匈奴,等到逐渐强盛之后,乌孙王昆莫即率其众远徙,不肯再附会匈奴,乌孙和匈奴的矛盾便成了汉朝和乌孙友好的基础,而乌孙为巩固自己在西域“最为强国”的地位,也乐意与汉结盟。

乌孙在西域诸国中处于重要的战略地位,东界匈奴,西邻康居、大宛,南接城廓诸国,如果西汉和乌孙结盟,一方面可以对匈奴形成东西夹击之势,一方面又可以作为汉与西域各国联系的枢纽,影响并带动西域诸国向汉,有利于西汉势力向西发展。史书载:“汉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汉武帝于公元前119年派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到达乌孙,从此乌孙和汉朝建立了经常性的联系。

随着乌孙和西汉的友好关系的发展,匈奴对乌孙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匈奴闻汉通乌孙,怒欲击之”,“乌孙乃恐,使使献马,愿得尚汉女翁主,为昆弟。”主动提出与汉和亲,后又以千匹马作为聘礼迎汉女。公元前105年(元封六年),汉朝把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作为公主嫁与乌孙昆弥猎骄靡。匈奴闻之,也立马遣女嫁乌孙。此时,匈奴在乌孙还有很大的势力,乌孙人按照以左为贵的习俗,以匈奴女为左夫人,刘细君为右夫人。细君嫁给猎骄靡时,猎骄靡已年过七旬,细君终日伤心思归。猎骄靡死前传位孙子岑陬军须靡,当时乌孙还残存着原始社会血缘群婚的陋俗,细君无奈之下又嫁军须靡,终究是郁郁寡欢,在乌孙不到四五年即亡故。

解忧是汉武帝的远房侄女,是楚王刘戊的孙女,而楚王刘戊是“八王之乱”中的一个。平叛之后,刘戊家族不可遏止地走向没落,尽管他们是皇室血脉,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接近叛臣的后代,皇帝也似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可是,当政治需要时,皇帝想起刘戊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痛击匈奴需要联合周边的国家,特别是强大的乌孙,和亲需要王室子孙,可是金尊玉贵的皇家公主们怎么愿意离开温暖的家乡远嫁塞外蛮荒之地,还要忍受极大的屈辱遵从胡人的风俗?于是,解忧命中注定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解忧知道乌孙的落后与蛮荒,更知道前去乌孙意味着什么,可是,解忧“欣然从命”。那是一种勇于与命运抗争的决绝。和亲,是一份重责,是挑战,更是一次机会,她要为汉家王朝的安定贡献力量,为刘戊家族洗刷屈辱,让刘戊家的子孙能够抬头做人,堂堂正正,所以,解忧没有眼泪。

解忧“和亲”路漫漫

解忧成了乌孙王军须靡的右夫人,她一开始就面临着尖锐的斗争,那不是情爱的冲突,那是国家利益的争夺,因为,乌孙是汉朝和匈奴同时要拉拢的对象,年幼的解忧并不占优势,因为她没有为军须靡留下一儿半女,而是按照乌孙的习俗又嫁给了继位的翁归靡,翁归靡是军须靡叔父的儿子,“翁归靡既立,号肥王,复尚楚主解忧”,事实证明,这是一次非常幸运的婚姻。

解忧和翁归靡情投意合,“生三男两女”,难能可贵的是,夫妻情爱没有让解忧忘记自己的政治使命,岁愈久而志弥坚,她开始协助昆弥翁归靡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决策,以先进的汉族文化去管理落后的乌孙。这一时期是乌孙国力最强的时期,也是乌孙与汉友好关系的高潮阶段,解忧富有成效的活动,真正完成了乌孙与汉联盟的任务,并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计划。

乌孙亲近汉朝,对匈奴控制西域是个沉重的打击,引起了匈奴奴隶主贵族的恐惧和仇恨。昭帝末年,匈奴不断南袭汉边的同时,为了切断汉与乌孙的联系,匈奴派遣骑兵占领车师,与车师联兵,共侵乌孙。匈奴还屡屡派人到乌孙,威胁乌孙交出解忧公主,“趣持公主来,欲隔绝汉”。

在这关键的时刻,解忧公主挺身而出,她上书昭帝:“昆弥愿发半国精兵,自给人马五万骑,尽力击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汉朝接到解忧公主的上书,正在“议欲击匈奴”时,汉昭帝死,宣帝即位后,解忧公主和翁归靡又上书宣帝,报告“匈奴复连发大兵侵击乌孙”,夺取乌孙的车延、恶师等地,掳掠人民,抢夺财物。解忧和翁归靡再次请求与汉联合出兵,汉朝采纳了解忧和翁归靡的意见。

公元前71年(本始三年),汉朝大发关东轻锐,五将军率领十五万骑兵分道并出,由东面击匈奴,乌孙王翁归靡亲自率领翕侯以下五万骑,从西面进攻匈奴。汉、乌联军二十余万密切配合,东西夹击。至此,西汉和乌孙由亲戚关系发展成了真正的军事同盟,汉武帝长期经营的战略开始付诸实施,乌孙兵英勇出击,攻至匈奴右谷蠡王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橐驼七十余万头”,东部战线的五位将军各出塞两千余里,“匈奴闻汉兵大出,老弱奔走,驱畜产远遁逃。”这次战争给了匈奴奴隶主以沉重的打击,此后,“匈奴遂衰耗,怨乌孙”,匈奴和乌孙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汉与乌孙的联盟开始有了实质性的成果。

匈奴单于不甘心失败,这年冬,他亲自率领一万骑兵入侵乌孙,掳掠了一些老弱人众,在回去的路上,恰逢天降大雪,一日深丈余,“人民畜产冻死,还者不能什一”,匈奴奴隶主又一次遭到致命的打击。这时,长期受匈奴贵族奴役的各民族纷纷起来反抗:“丁零乘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匈奴奴隶主政权面临四面楚歌的困境,各族人民共同斗争:“凡三国所杀数万级,马数万匹,牛羊甚众,又重以饿死,人民死者什三,畜产什伍。”这次战争瓦解了匈奴对各族人民的奴役统治,“诸国羁属者皆瓦解,攻盗不能理”。西域各族倾心向汉,在汉和西域各族的齐心配合下,最终把匈奴奴隶主的势力从西域赶出去。整个西域地区控制在汉朝的统治之下,乌垒城西域都护府设立,“匈奴益弱,不能近西域”。

这是汉武帝反击匈奴以来六十多年间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对匈奴内部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匈奴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力保持强大的军事力量,丧失了“百蛮大国”的地位,汉朝北方的威胁基本解除,从此“匈奴不能为边寇,边境少事矣”,匈奴内部的矛盾和分化加速,与汉友好联合的呼声高涨,最终导致了汉匈民族的大融合。

解忧出塞之初,乌孙迫于匈奴的势力,还在汉朝和匈奴之间“持两端”,到了宣帝朝,乌孙已完全倒向汉朝“畔绝匈奴”,这都是解忧努力的结果。这个时候的解忧,有宠爱她的丈夫,有拥戴她的子民,有相对安定和足够宽广的政治空间,想必解忧是快乐的、幸福的。公元前64年(元康二年),翁归靡通过汉使上书,主动提出“愿以汗外孙元贵靡为嗣”,为了进一步巩固与汉的亲密关系,翁归靡请求汉朝准许元贵靡“复尚汉公主,结婚重亲”,请求得到宣帝的批准,于是“遣使者之乌孙,先迎娶聘”,翁归靡、元贵靡以及乌孙贵族派出三百余人的使团,入汉迎娶汉公主,汉宣帝以解忧的侄女相夫为公主,许配元贵靡。宣帝为相夫公主“置官属侍御百余人”,住在上林苑学习乌孙语言,相夫出塞前,汉宣帝还在平乐观举行盛大的集会,邀请乌孙使者和各国君长参加来显示汉朝与乌孙的特殊关系。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可是,风云突变,翁归靡突然亡故,乌孙贵族拥立军须靡匈奴妻所生的儿子泥靡为昆弥,因为这是军须靡死前的遗嘱,元贵靡不得立,此时,相夫一行正走到敦煌,得知乌孙政情变化,汉宣帝召回相夫,汉与乌孙的关系遭遇波折。

泥靡即位后,号狂王,又娶了解忧公主为妻,史载:狂王“不与主和,又暴恶失众”,“为乌孙所患苦”,狂王的暴虐渐渐失去乌孙民心。在这种情况下,解忧公主与汉使魏和意、任昌合谋,于酒席中刺杀狂王。因剑斜刺,狂王负伤而逃,狂王的儿子细沈瘦起兵包围解忧公主和汉使于赤谷城,双方相持数月,后西域都护郑吉率西域各国兵前来支援,才打败了细沈瘦。与此同时,翁归靡匈奴妻所生的儿子乌就屠依靠其母家的力量,袭杀了狂王,自立为昆弥,乌孙内部出现了倒向匈奴的势头。西汉政府一方面派破羌将军辛武贤集结兵力一万五千人至敦煌,准备以武力征讨,另一方面派解忧公主的侍女冯嫽出面斡旋调停。

冯嫽是解忧公主的侍女,“能史书,习事”,在乌孙协助解忧为加强汉与乌孙、西域的关系做了出色的贡献,她的政治素养和外交才干让城郭诸国皆能敬服,号曰“冯夫人”,她的丈夫乌孙右大将与乌就屠关系密切,西域都护郑吉就请冯夫人前去说服乌就屠,冯嫽为乌就屠分析形势,晓以利害,乌就屠终于答应放弃王位,“愿得小号”。汉宣帝还就此事召回冯嫽亲自询问,然后派冯嫽作为汉朝使节前往乌孙处理这一事件。冯嫽把乌孙贵族和乌就屠召到赤谷城,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均赐以汉朝印绶。这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化干戈为玉帛后,“破羌将军不出塞而还。”

解忧“和亲”的功绩

解忧不仅在乌孙和西域各国进行活动,促进西域和汉的友好关系,她的子女也为此做出不少的贡献。

解忧经常派遣自己的子女来到长安学习先进的文化,公元前69年,解忧公主的长女弟史到长安“学鼓琴”,留学三年,解忧公主的次子万年也曾到长安生活过一段时间,宣帝五凤年间,解忧还有“侍子”在长安,使节往来,络绎不绝,西域文化传入内地的同时,也把汉族先进的文化带到乌孙,促进乌孙经济文化的发展。晚年的解忧公主思念故土。向汉宣帝上书,表示“愿得归骸骨,葬汉地。”汉宣帝立即派人前往迎接。汉甘露三年(前51年),年近古稀的解忧公主回到了阔别半个世纪的长安,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虽然她在长安只生活了两年就去世,但她撒下的民族友好的种子深深地扎根在西域的土地上。

赵朴初有一首荡气回肠的《塞鸿秋》这样称赞解忧公主:

漫等闲帝女乌孙嫁,

长留着王子金杯话。

为的是和亲民族安戎马,

为的是交欢琴瑟传文化。

重任付儿家,

雪岭冰川跨。

论功勋岂在萧房下?



解忧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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