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 潭 问 茶

张冬青

上杭北去百公里，梅花山自然保护区纵深腹地，有一个名字叫蛟潭的小山村，家家户户种茶。近年来，蛟潭盛产的高山云雾茶在闽西当地乃至省内外声名鹊起，正所谓云雾缭绕处，深潭潜灵蛟，高山出名茶。如此好山好水，让人怦然心动。

初夏时节，一个清朗的日子，我们从城关出发，一路向北，陪同的是县旅游局钟副局长。小车在古田下蛟古高速，走山间公路，经步云乡，再往里，就进入梅花山自然保护区的中心区域。

水泥铺的山间公路，弯来绕去，愈往里愈见陡峭。大片大片的毛竹，青翠罩眼，小车像是漂泊在竹海里的一只小船。平缓低洼处，头顶的绿浪织进蓝天；险峻空阔处，无边的绿有如大山泼出去的瀑布，漫坡流涌；嫩绿是刚长出的新竹，更嫩的是柯树槠树团团簇簇的巨大花穗，这里那里高耸挺拔的郁绿是红豆杉柳杉。钟副局长说，步云乡有10万亩毛竹林，是全省十大竹乡之一；2万多公顷的梅花山有可持续开发的丰富旅游资源，包括华东首创的华南虎园，1000多株连片的古红豆杉林，步云温泉，蛟潭高山云雾茶生态茶园就是系统旅游开发项目之一。

小车峰回路转近2小时，眼前豁然开朗，10多幢青砖灰瓦连片的3层小楼新屋矗立山脊延伸处的一片洼地上，村前一口篮球场般大的水塘，绿波荡漾，村后有参差的森森古树。

下午，我们到了蛟潭村。山风习习，斜阳朗照，能见度很好，年轻的村委林土发领着我们伫立在离小村不远的茶园山顶，远远近近，满山沟谷坡梁，都是修整一新的茶畦，层层叠翠，宛如新妇的发髻，条分缕析盘缠环绕；脚下一丛丛比膝略高刚采完一茬清明茶的茶树，枝叶间已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新绿，隔着深深的山谷，对面就是莽莽苍苍的梅花山原始森林。起风了，从谷底升腾的大片云雾一浪浪推拥而来，转眼间就笼罩了整个茶园。天光暗淡，四野静穆，远处的大山只露出不等高的山尖，像是浮动在云海中的岛屿。仿佛能听见云丝雾缕在茶畦间追来逐去的欢笑，还有茶树酣畅的呼吸。我们全身心沐浴着这清凉的水汽，感觉自己就站成了一棵茶树，每个打开的毛孔都能长出鲜嫩的绿芽。

林土发告诉我们，这里是福建海拔最高的茶园。蛟潭村方圆十里，平均海拔1080米，常年云雾缭绕，土质和气候最适合种植高山云雾茶。在村子附近的梅花山原始森林里，有生长几百年的老茶树，村人自古就有采茶制茶的手艺。蛟潭村71户、287人。从2003年开始，在村主任林立坤的带领下，全村家家户户种植铁观音高山云雾茶，目前，全村茶园种植面积3000多亩，茶叶年产量20多吨，总产值1800多万元，农民人均纯收入1万多元。蛟潭村先后被列入龙岩市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示范点，福建省级文明村。

云雾很快散去，又是日朗天清，茶畦随处可见书页般大小插立地头的黄色纸板。土发说，蛟潭茶园强调原生态去污染，这里的茶山不打农药；这些黄纸板是用生胶糊制，专门用来黏附茶叶旺发季节各种小飞虫的。我们俯身细看，纸板上斑斑点点黏附着许多已经成为标本的虫子。土发还说，为了保持梅花山和茶园的原生态自然环境，村里各户建了沼气池，改烧柴火为沼气、液化气、电气，沼气池废料作为农家肥在茶园施用，被大风雷电吹折损毁的树木任其朽烂山野，从没人想去扛回家。

茶园边有几棵杨梅树，繁枝绿叶间挂满青青红红的果实，土发随手采摘几粒给我们尝鲜。土发指点着说，为了营造茶园良好的生态环境，村里还发动茶农，在茶园里间种了上万株杨梅、樱花等果树和观赏植物。

从茶园返回村的路上，我们还顺道去参观位于小山顶的一座茶叶加工厂。大门打开，院子周围排列着马蹄形的一长列厂房，里面揉茶机、摇青机、烤炉等静静地伫立着，无数橙黄色的竹编大簸箕在架子上层层累叠，散发出袅袅的余香。仿佛这里刚进行过一场马拉松长跑比赛，又像是进入了一间昨晚方嫁出爱女的闺房；想那清明春茶旺季，远近茶山的绿芽都朝这里赶来，炉火熊熊，机器轰响，该有怎样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

说起带领全村种茶致富奔小康的村主任林立坤，土发一脸兴奋。1972年出生的林立坤初中毕业即与亲戚到闽南沿海一带打工，经营木材、土石方，生意很有起色。2003年，立坤毅然回村竞选村主任，下决心充分发掘老家得天独厚的原生态自然地理优势，带领乡亲们开发种植高山云雾茶。在林立坤连选连任高票当选4届村主任的10年时间里，村里开通了梨岭蛟潭区间的5公里水泥路，争取到银行低息贷款，组织全村妇女往安溪学习种茶制茶技术，引进种植铁观音、毛蟹、本山、黄旦、白牡丹、白芽奇兰等高档优质高山云雾茶品种。村里的茶叶种植面积由当初的只有一户种上百亩到全村种3000多亩，人均纯收入由当初的不足千元到一万多元。2006年，林立坤组建成立了“上杭县云雾香茶叶有限公司”，自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注册了“品云茗”“岩之秀”“蛟潭高山”等高山云雾茶商标。村民生产的高山云雾茶大多由林立坤集中加工销售，产品远销厦漳泉及广州、深圳、上海等地。林立坤也因此获得“福建省劳模”、“福建省第十届杰出青年农民”光荣称号。土发告诉我们，立坤这几天到外地联系茶叶销售业务去了。不然，你们找他交谈，会更有故事。

土发领着我们在村口的一条交叉小径边停留，说是想带我们到山谷底下的九龙潭和古村落牌坊看看。土发说，“九龙潭”春季有连绵的瀑布，是九龙江的源头；林氏宗祠前,断裂的九条石桅杆沧桑挺立。我心驰神往，脚步踌躇，很想下山一睹为快，但天色已晚，回程还有很长的路，只能婉言谢绝。望着小径尽头云雾缥缈的远方，我在心里向连绵的大山发问，这蛟潭真有蛟龙吗？答案是肯定的；蛟龙就是如今的林立坤和村庄里勤劳的茶农们，就是风生水起的高山云雾茶。我在心底默默祝愿，蛟潭村和蛟潭高山云雾茶一定会有更加富足美好的明天。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上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