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满怀三都澳
——宁德福海关考察纪实
方友德
“中国三都澳”！
风和日丽三月天，我和几位福州邮史作者在宁德同行陪同下，考察三都澳清代福海关和邮政局旧址。
来到码头，将欲乘艇登上三都岛。抬头一望，渡口一座高大拱门，巍然耸立，左右两个边门，四支仿罗马式圆柱，翘脊盖上塑有“中国三都澳”几个行楷大字。
渡口“中国三都澳”拱形门
我不禁一愣。三都为何这样牛啊？
福建省宁德市的三都镇只是一个小小渔乡，人口不过二万。不冠以市名、省名，而直达天庭，冠之国名！内情引人入胜，急欲溯源探奥。
原来三都澳，地处中国海岸线之中心点。是连接南海，北海，东出第一岛链进入西太平洋的战略枢纽。三都澳是世界著名的天然良港。10米深的水域有173平方公里，是世界第一大港荷兰鹿特丹港的8倍；深水岸线80.8公里，是中国第一大港浙江北仑港的5倍。可建20万吨泊位112个。主航道水深少礁，寒冬不冻，50万吨巨轮可全天候进出。三都港被誉为“中国最大、世界少有”的良港。因其重要的经济、军事地位，自古以来就是列强必争之地。英人麦卡伦向上级报告中说：“三都澳位于宽广浩荡的中国内海中部，在那里就是刮起最猛烈的风暴，舰队也泰然不动。”“只要瞥一眼英国绘制的三沙海图，就知道三都澳有一个良好的抛锚地点和一个优良海港。”美国密歇根大学安娜堡教授披露了十九世纪末美国政客的野心：“当时美国一位将领到三都澳考察，被这里无与伦比的自然条件深深吸引，他声言谁控制这个港湾，就可以控制整个西太平洋。美国如果取得三都澳，太平洋就会成国美国湖。”当然，三都澳铜墙铁壁，严阵以待，历史宣告他们图谋不会得逞。
三都澳海港
而令人陶醉赞叹的是，三都澳不仅有怒目金刚，关西大汉，持铜琵琶、铁卓板、高唱苏轼“大江东去”的一面，她还有星罗棋布的海上渔村，碧波荡漾，环山拥抱，渔歌阵阵，帆影点点，夕阳归棹，满网鱼跳的温馨欢腾美景。正如柳永的词，只合十七八岁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婉约柔媚场面。明末诗人林伊曾诗赞这里的渔场：“潮满江边雾渺茫，沙鸥无事伴轻航，客从何处归来晚，数点风帆送夕阳。”
我们一行乘坐海警巡逻车进入福海关。
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五月八日 ，福海关在宁德三都澳设立。福海关是清政府在福建设立的第三个海关。它与闽海关，厦门关统称为近代福建的三大洋关。通过英人担任税务司，成为海关最高头头。他除对三都澳进出商船货物抽取关税，还开办邮局、电报局、气象台、银行、同时其对管地的政治、经济、军事进行情报搜集和报告。福海关对中国近代的资本主义萌芽起到引进催生的作用，也成为西方列强侵犯中国的工具，加速了当时中国半殖民地化的进程。
福海关的设立，大大刺激了三都港口经济的发展，原来只是一个小渔村的三都岛，几年时间就变成了“商号林立，商贾云集，渔舟唱晚，驳船竞渡”的繁荣港口。有24个国家在三都岛上设立办事处或代表处，意大利还在岛上设立领事馆，有10家保险公司和15家钱庄聚集于此。梵蒂冈教廷在此修了天主教堂、修道院等。美孚石油、德士古、亚细亚油行、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等洋行纷纷在这里开设分销处。1905年6月，铺设海底电缆。当时“三都澳”成为世界性地名。国外邮件只要写上“中国三都澳”，便可寄达收件人手中。当时“三都澳”被扣上“小上海”、“小青岛”的光环，并在努力成为“小香港”而开足马力。
但是好景不常。抗日战争爆发，三都澳成为盟国运送石油的中枢。日军对此进行多次狂轰滥炸，并且登岛进行烧杀掠夺，使三都成为废墟一片，人口锐减。福海关从此进入衰败消亡时期。但它所联结的海上“茶路”，“邮路”已蜚声海内外，曾经缔造一方繁华，推动中西方文化交流，影响深远，永载史册。
我们参观的是福海关税务司公馆旧址，也就是福海关税务司历任头人的居所。这是福海关仅存的建筑遗迹，位于三都岛松岐村半山腰。是一幢二层的英式建筑，正方脊项，圆拱形百叶门窗，整体白墙灰瓦，仿英国皇家办公大楼式样。公馆前面有花园、网球场、凉亭等，后面有狗舍及白鸽饲养场。楼房内有会客厅、餐厅、起居室和卧室等十余个房间，建筑面积920平米，专供洋税务司一人享用。现在开放为福海关税务司展示馆。公馆雄踞松岐半山，俯瞰三都全港，风光旖旎，视野极美。税务司公馆前后辟有山路。山路两边苍松夹道，每棵树上编有号码。由于山路陡峭曲折，交通不便，上山游客寥寥。正当我们展开“中国三都澳邮史研究”横幅在公馆前留影时，忽见又来了二部海警巡逻车，一位80余岁老太在几位女青年簇拥下进入公馆参观。凭着多年记者生涯养成的敏感和习惯，我特意向留在车上的陪同人士询问这位老太的身份和来意。回答说他们是北京客人，其他也不清楚。过了不久，老太参观出来，在门口等待同伴。我即上前和她攀谈。这是一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老人，非常健谈而记忆丰富。
原来三都澳还是闽东沿海开展革命斗争的摇篮。当年这里有个中共地下联络站，传递情报，护送同志安全过境，为苏区输送医药用品、枪支弹药等紧缺物资。站长是丁立山，他以医生的身份在岛上开设一家西医诊所，命名为“百克医院”（意为医术“百克百服”）和他的爱妻周巧鸿（又名周敏）共同担负这危险而光荣的使命。
1934年1月，国民党十九路军“闽变”失败，福州党组织受到极大破坏。时任中共福州中心市委书记的陈之枢被捕叛变，在榕党员大批被捕。3月在福安开展工作的福州中心市委特派员叶飞，突然接到陈之枢电召，要他立赴省城商谈要务。叶飞接电后马上从赛岐乘船到三都，当晚就住宿在丁立山的“百克医院”里。当丁立山得知是陈之枢电召，立即识破这是敌人诱捕叶飞的诡计。他告诉叶飞，陈之枢已叛变，福州正在到处抓人。叶飞恍然大悟。随即折返福安。迅速通知当地党组织与福州切断关系。丁立山的机警报讯，不仅挽救了叶飞性命，也使闽东各地党组织免遭灭顶之祸。丁立山在三都地下联络站坚持6年多，两次被捕，拘押福州；第三次敌人用一个连兵力重重包围“百克医院”，丁立山闻迅逃脱，九死一生，功不可没。
革命前辈丁立山后代亲属与作者合影
我面前这位老太，就是丁立山的亲属，她大名周恩爱，称丁立山为姑丈，应是丁立山夫人周巧鸿（周敏）的侄女辈。旁边一位年青女士丁宜，北京新华总社记者，应是丁立山的孙女辈。她们今天在宁德市政府同志陪同下，到丁立山“百克医院”旧址瞻仰了前辈的不朽功绩。在三都镇政府旁边，设有“百克医院”展馆，“百克医院广场”。 广场上一株高大的茶花，正满树绽放，估计有百朵齐开，红光亮丽。为何她会这般红艳欲滴，因为她是前辈先烈鲜血染成的啊！在广场后山石屏上，刻有“忠诚”榜书二字，昭示后辈不忘初心，要忠诚党的事业，民族的复兴大计。
新中国成立之初，因台湾海峡局势紧张。三都澳被定为军港。成为人民海军基地之一。三都澳军民团结奋战，打退打沉敌人舰船多次突袭。谱写了海防史上壮丽篇章。
上世纪60-80年代，中央领导陈毅、罗瑞卿、胡耀邦、李先念、钱伟长和郭沫若曾先后多次视察三都澳。郭老还满怀激情赋诗：“良港三都举世无，水深湾阔似天湖，岛山环拱忘冬夏，潮汐翻腾有减除。”
1896年3月20日，从有“大清邮政”开始之日，三都澳就与全中国35个大中城市同时开展邮政业务。1899年三都澳设立邮政局，从属于福海关税务司。
1911年三都澳邮政局彻底脱离福海关，单独管理。1912年三都澳“大清邮政局”改称三都澳“中华邮政局”，邮戳日期改用阳历。
改革开放后三都澳邮政部门为了适应广大渔民在海上作业，生活的通讯交流需要，开辟了福建省内唯一的海上投递邮路。在三都澳海域，有一片上万亩的养殖区。海面上渔排形似阡陌纵横，良田万顷。一艘标有“中国邮政“的快艇驶进田野中，渔排上的渔民们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热情地向邮递员石进全招手。石进全把书信报刊和代购的生活用品一户一户交递给他们。
石进全是蕉城三都邮政支局一位普通邮递员，从1997年至今坚持在这个平凡岗位上，穿梭在茫茫大海中各个渔排之间，二三十年来，几乎全年无休，没有丢失过一封邮件，月投递量近6000件。多年来，被全国和省邮政公司评为“最佳投递员”、 “最美邮政人”、 “杰出青年能手”等等荣誉称号。这在三都澳邮政史上也是一大亮点。我建议应该把他的先进事迹写进《中国三都澳邮政史》中。
这次我们到三都澳来考察福海关和旧邮政局遗址，乃受宁德市邮协和老邮友吴宏基诚邀。他和宁德市邮协一群邮史爱好者，有志为三都澳邮政这段光辉史迹著书立传，留给后人，以使不致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精神可嘉。他们又虚怀若谷，热诚邀请《福州集邮史》的编辑同仁合作，共襄盛举，以成大业，实为福建地方集邮史的编纂工作留下一次可供借鉴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