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07 23:05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西禾 愚心



   

 

西禾 愚心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雨水是入春之后的第二个节气,雨水是春天的信使,春雨、春雷、春风,带着绿色的春意,滋润万物进入新的轮回。

雨水这天,节气中的雨水没有如期而至,辛丑牛年的春节假期却已结束。一大早的鞭炮声就像是噼噼啪啪的句号,惊天动地却也欢天喜地,在天上升腾掉落,制造出一团团硝烟弥漫在城市的心间,刺激着人们慵懒的步态,匆匆地走向各自的岗位。

可是年的味道还将持续,春风在黄花风铃的金灿花瓣上驻足,在樱花桃花粉嫩粉嫩的鬓边掠过,街道上的各式花灯、彩旗、街头小品仍渲染着过年氛围。虽然受疫情影响今年不举办集中的元宵灯会,少了游园赏花灯的乐趣,但按习惯十五花灯不闹过,年还流连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所有的传统节日中,过年是最隆重最有仪式感的,为了家人团聚、为了除夕守岁,再远的距离都是咫尺,再难的路途都是呼唤,所有的中国人就像候鸟驮着行李从四面八方朝着家的地方飞去。美好的传统是一种潜在的力量,根植在人的心坎深处,表达着对美好和乐的向往;美好的传统也是一种习惯,从遥远的蛮荒走来,在文化涵养中附加了人性的柔软,表达着特定时间节点、特定的节气对文化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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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习惯上把过春节又叫作“过年”。记忆中,到了这个节点,老家闽安小镇就笼罩在浓浓的年味里,人也热起来,随着过年时间临近心里也暖烘烘的。

周围邻居们忙碌着,为了过好年,家庭主妇们要做认真充分的准备,年前要进行门前屋后的大扫除“扫廊”,加长的竹扫把清理着墙上、天花板上、走马廊上的灰尘蛛丝,写着阿拉伯数字的木板门墙一片片拆下来,逐一清洗晾干装好,大红的春联在米糊的帮助下护卫大门的两边,老宅子就像抹了胭脂,顿时红亮喜庆。洗洗涮涮、除旧迎新基本上农历祭灶前都要完成。同时各式各样的年货也陆续不断地进进出出,人们为了答谢亲戚朋友的关心帮助,通过年货表达淳朴的情意,可以是自家的土鸡蛋,也可以是后山的菜蔬、杀好的鸡鸭,所有的礼物都必须放上一片红纸以示喜庆。记得小时候拿一份白年糕给外婆,因为没有贴红纸片还被妈妈数落许久。

放假的孩子们在家门口叽叽喳喳闹腾,也帮着大人打打下手,买酱油盐巴。男孩子的小炮仗时不时恼人地放着,除了燃放鞭炮本身的快乐,女孩子的紧张害怕也刺激他们的捣蛋。飘荡的火药味、流鼻涕的脸蛋、女生的尖叫怒骂、大人的吆喝,交织出城里街的小年画。

当然,美食、新衣服和压岁钱是孩子们对年的主要期待。在没有冰箱的年代,腌制和油炸是比较好的保存食物的手段,吃不完的带鱼用盐巴腌制,存在瓦罐中慢慢食用;大大的鲢鱼切块油炸后加入酒糟腌制。通常家家户户会把炸好的鱼、肉和年糕放在一个竹胎上,悬挂在猫鼠吃不到的地方,但是却不防我们这些“贪吃猫”。玩累了,嘴巴馋了,随手往胎上摸,逮着什么就往嘴里送,最好的零食也不过如此。最喜欢的还是妈妈做的炸肉,随着水分流逝,从鲜香吃成干香,当最后一块放进肚里,开学的铃声已经在巡检司衙门敲响。妈妈的炸肉如今已经变成传统零食,每年都要来个几回,呼朋唤友配些茶点,回味童年时光。

过年的时候,人们会有特别的感叹,感慨岁月流逝,年味越来越淡;感慨时间越来越快,可追忆的生活场景越来越少。静静想想,什么是过年,过年最重要的是什么,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年是久未团聚的会面,是平日难得的美食,是困苦岁月的自我调剂。而如今,已经将曾经的过年变为一种生活的常态,犹如鼓楼区鼓东路上一家饺子馆的名字——“天天过年”。当缺乏变为富余,难得成了习惯,过年的形式、话题和意义必然要随之改变,年味变淡并不是坏事,在当下历史转型期、城市化伟大进程中,我们的文化传统正在努力地适应、融入人们的生活实际。中国人不需要过年了吗?当然不是,我们只是需要过一个更加惬意、更加符合当代生活方式的年,我们有更多的办法去追求和实现我们想要的过年模式。

过年对不同的人群也意义不同。对年轻人而言,过年是期盼希望,挣脱旧岁,积淀的意义大于流失,回头审视岁月,在脑海里做个视频回顾,来点数据分析,在新的一年定一个切入点,整装出发。而对于老年人而言,过年是回归,享受儿孙健康成长,因为他们的目光温和,因为他们心存丘壑,万水千山都是转瞬,一年年度过,更多的是平淡和从容。

中国人是睿智的,用盛大而充实的过年仪式,向旧年道别,减轻岁月流逝的哀伤。岁重如车辙,如果缺少了过年这个重要节点的仪式,思考过去,规划未来,任由过去和将来混为一谈,那时光将轻飘飘如流云,没有了出发的节奏和到达的圆满。正是因为我们有了春节,有了雨水,有了各种节气,有了各种仪式和文化传统,才给漫漫旅途打上路标,让生命的旅程有方向、有标识、有停歇的驿站。

因为疫情,今年老家正月十五的游神民俗取消了,烟花鞭炮声、喧嚣锣鼓声、浩荡的游行队伍都没有了,夜晚的城里街更显清幽。红灯笼蜿蜒在小巷陌,夜风拂过灯影,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关于过年的遐想像走马灯,既自由又跳荡。贪婪地呼吸闽江边春水的味道,年的团圆、家的温暖,都在这摸得着看得见的景象里。

(本文原载于《福州晚报》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