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的三个瞬间

陈   健

北岐日出

北岐是霞浦沿海的一个小渔村，有渔港，有肥沃的滩涂，也有壮阔的海面。这里最有名的是虎皮样的滩涂斑纹和满滩满海的竿影、人影和船影。北岐观日点位于高高的山崖边，视野十分开阔，远处有山，紧挨着脚下山崖的就是滩涂和紫菜架，一排排环形地向对面那座高高的海岛聚集。远处的山与小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海天交接处积聚着灰黑的云层，隐约一抹鱼肚白……

春晨，我们起了个大早，5点多就来到北岐海边，这时海边小路上的摄影者已经排成长队。灰蒙蒙的天上挂着几颗残星，大地笼罩着灰黑色的轻纱。万籁俱寂，偶尔从草地中传出虫鸣。一会儿，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天空渐渐露出了一条狭窄的暗红色长带，带子的上面是清冷的淡白色的晨曦。海边大片的滩涂泛着亮亮的波纹，一片片紫菜棚勾勒出梦幻般的意境。俯瞰脚下，过往的渔船，波光粼粼，意境唯美。一抹奇异的亮光呈现，周边的薄云都被镶嵌了金边，一束束强光洒向宽阔的滩涂和海面。瞬间，天地流金溢彩。退潮时海滩的纹理渐显秀质，劳作的渔民游动在虎皮滩上，使得这片滩涂更具韵律美和动态美。天渐渐亮了，太阳躲在云中，绚烂的霞光直泻海面，远处的海岛、近处的滩涂也开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有蓝有橙有红有紫，变幻莫测，令人目不暇接。等待着，等待着，太阳突然露脸了，天光直射海面，映红了滩涂和紫菜棚，滩涂上出现撑着网的渔夫，在光影中移动，北岐壮阔的海面顿然从清晨的阴霾中苏醒，金黄色的阳光给大地带来温暖，波光粼粼的海面呈现梦幻般的光影，带给人们神奇的感受！朝霞渐向这边扩散，头顶的天色也被那柔和的红色映得淡了、淡了，天也亮了些。天边的缤纷却被一层灿烂的金黄所点缀，从原来朝霞最红最浓处亮起，有几处特别亮，短短一刻间，竟将原来的主色红与蓝挤到了一边。远处的天，一丝丝，一抹抹，一片片，一层层，全是金黄的云霞，稀稀疏疏布满了半壁蔚蓝——不，还是灰蓝色的天空。随着旭日发出的第一缕曙光撕破黎明前的黑暗，从而使东方天幕由漆黑逐渐转为鱼肚白、红色，直至耀眼的金黄，喷射出万道霞光，最后，一轮火球跃出水面，腾空而起，整个过程像一个技艺高超的魔术师，在瞬息间变幻出千万种多姿多彩的画面，令人叹为观止。不久太阳又躲进云层，天色变蓝，多彩的朝霞渐渐化为白云，最终太阳高悬天空，白光万丈。整个日出持续了一个小时，我们完全陶醉在变幻莫测的光影中，全神贯注，仿佛只经过短短的瞬间。

霞清县花竹摄影点（孙仲  摄）

日出，象征着开始，代表着希望。迎接晨曦，不仅是感官上的愉悦，更是精神上的一次次体验；不仅是人对大自然的阅读，更是大自然以其神奇作用于生命的一轮撞击。对于城市人来说，日落日出已日渐成为一种难得的、与物质无关的闲暇时刻，无论是在文件芜杂层叠的办公室，在茶色玻璃掩饰下的现代丛林里，我们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太阳在广漠的天空中升起或沉落时的那一份苍茫。总有一天，太阳的光辉会更加艳丽，照射我们的心扉，使我们的生活洒满了阳光，温煦、恬淡与金光熠耀。人生如日出日落，自然便是安好！去北岐，深刻地感受一次日出的壮观，美妙的景色将涤荡你的胸怀，正如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诗歌获得者汤养宗所道：“一个仰望的人，又找到他的天。”（《在三沙花竹村看日出》）

东壁民宿

有人说，霞浦一路向东，总是适合恋爱的。在霞浦东岸三沙东壁的海边新开了许多民宿，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宛若微型的“海上布达拉宫”。240度看海，带有十分浪漫的气息，极易融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坐在民宿临海的阳台看海，是一种奇妙的享受，想起诗人安琪曾说：“我愿意，成为三沙海中的孩子或海边的驳船，快乐或老去。”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正所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远处的海水，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波纹叠着波纹，浪花追着浪花，海浪镶着波纹织成的银边，一会儿被前面的波浪卷入浪谷，一会儿被后面的波浪推上浪尖。海浪拍打着一堆堆礁石溅起一朵朵浪花。一阵忙乱过后，你便体会到其中的节奏，那便是平静的大海的心跳。随浪涌动是一种情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你需要感受的是实实在在的生命跳动，是一种即使平静，也如此博大、强烈的心跳。渐渐地退潮了，大海恢复了平静，在夕阳的照耀下海面那么柔和，那么恬静，归航的轮船破水前行，白色的海鸥在盘旋，行人也渐渐离去……

“除了海，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在这里，还能真切感受到霞浦诗人叶玉琳的心声。欣赏夜晚中的大海，我发觉，夜幕下的海并不同于白昼之下的大海，夜幕中的大海更加深沉，更加静谧，更加梦幻。站在夜幕多彩的民宿漫奇沙前，感受着海风的轻拂，闻着大海的味道，听着一波冲击另一波的海浪声，看着漆黑夜幕下的海水中倒映的那轮圆月，和几颗闪烁的星星，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我们。月出前的海更是迷人，海面上像是撒了一层银色，黯黯的水波，闪烁着点点白光。月出也是美丽的，站在泳池边的露台极目远眺，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没一会儿，渐渐地渗进了淡白的光，然后变成浅蓝、浅白。海上开始隐隐约约出现一条线，模模糊糊的。线越来越长，像一条白练在夜空中飞舞着，渐渐又化为一堵白亮的水墙，向这边快速涌来。潮声越来越大，一会儿如万马奔腾，如惊雷滚过，海浪跳着白色的银光。近了，近了，眼前这一片平静的海面，瞬间翻腾出无数的飞花碎玉，然后化作细珠，化为烟雾，向我们飘来。柔和似絮，轻匀如绢的浮云，簇拥着一轮圆月从海面上冉冉上升，一轮彩色的光晕由深而浅。这就是美丽的圆月，它足有脸盆那么大，就在它与大海脱离的一瞬间，海面上的银色光晕连为一体，当无边无际的银纱慢慢地伸展和消失，圆月却升得很快，不一会儿，又从橘红变成了柠檬黄，从柠檬黄又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到最后就是皎洁的白色了，月亮升起来了，月盘斜斜地挂在天空。黛蓝色的大海，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一圈又一圈的荧光。海面上倾倒出清水一样的月光，轻轻地覆盖着整个海面，而此时的大海，又仿佛铺上了一床巨大的银被。海波载着清澈绮丽的月光，开始一波一波向岸边涌来，发出低低的、耳语般的海潮音，似在唱着一首缠绵的海之歌。

多彩小皓（饶宸旭  摄）

一个取名“青豆”，企望在霞浦摆摊贩卖海浪与夕阳的美丽女孩写道：海浪这么轻轻拍打着，日子就在一日三餐之中如细沙一般流逝。很多时候，我们就像行走在极素淡的铅笔画之中，就连生活也收起了它妖艳灼人的面孔。圣埃克苏佩里在《小王子》中说：“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因为日落以后，孤单的一天就可以宣告结束。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那么在日落面前，我们可以找到共鸣。“与海为邻/住在无蓝的隔壁/却无壁可隔/一无所有/却拥有一切”(余光中《与海为邻》)。著名作曲家章绍同先生、诗人汤养宗等还专门为陶时光民宿谱曲赋诗，愿“所有的过往，已被淘洗、调和与煅烧”，愿“所有的跋涉，就是为了要歇息在这块蓝色的丝绸上”，愿“泥的凝固会是手的话语”，愿我们“走在时光的后面”“清晨或午后，在一杯茶里遥望大海”，愿“寄在几缕姓陶的时光中”“在光阴里养下的一些虫子都是金子”。也许，东壁民宿还不一定是霞浦最美的民宿，但却是最有诗意、最有故事的民宿。在这里，能听到海浪，能等到日落，能看到月出，也能找到诗心。

吕峡海岸 

吕峡地处霞浦县东南部、东冲半岛东岸，与台湾一水相隔。千百年的地质构造运动，海浪的日夜拍击，形成的奇礁怪石环绕着美丽的海岸线。在这里，你可以看到真正太平洋的海，蓝色纯净，层次分明；可以看到属于你，最美的风景。

吕峡灯塔，鲜丽耸立在遥远的闾头尾，据说为清光绪初英国水警所建，用于导航，神秘而独特，集合了时间与永恒的复合体。望着灯塔，联想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尓夫《到灯塔去》的意象：“一座银灰色的、神秘的白塔，长着一只黄色的眼睛，到了黄昏时分，那眼睛就突然温柔地睁开”“夕阳西下，清晰的轮廓消失了，寂静像雾霭一般袅袅上升、弥漫扩散，风停树静，整个世界松弛地摇晃着躺下来安睡了……”因造山运动隆出海面，吕峡海岸受到长时间的波浪侵蚀、反复干湿、长期盐粒结晶、沙砾溶蚀等作用，产生了崩崖、壶穴、礁柱、层间洞穴等奇特景观，海岸线鸟瞰似百褶裙，故有裙礁海岸之称，极具地形教学与研究价值。

吕峡人文底蕴深厚，现存的吕峡城堡建于洪武二十年（1387年）。1930年秋，著名爱国将领萨镇冰将军巡视吕峡，并留下了诗篇《题吕峡》：“村庄山海半渔家，下有苔痕傍浅沙。天然良港无匪警，时逢野老话桑麻。”在著名诗人蔡其矫的诗中，霞浦吕峡的海辽远，孤独，隐秘，却又有光，有希望：“天落在湾上屋顶/近旁只有海涂和浊浪/远海是火柴枝一般细小的/一串帆影向南挪动/高飞远逸有如希望/遥迢的一线白光/照耀在远方”（《雨雾霞浦》）。夜晚，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漫天的星空。如果幸运，还可看到罕见的世界级传说天象——暖夜灯柱。天空中出现一根根“灯柱”，极像坠下的一滴滴彩色眼泪……大风车，缓缓地旋转宛若时光的年轮，很容易让人想起《海角七号》著名台词：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还有蓝眼泪，在海浪拍打下，犹如天上的星星坠落于海，绵长的海岸线变成了晶莹的蓝色。吕峡就是这样的美，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至于其他，无法表达，“桃源一向绝风尘，除却人间别有天。”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霞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