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澳 沙 滩

朱谷忠

如果说，海是催发生命的摇篮，那么，岸就是哺育万物的温床。如果说，海是冶炼精魂的居所，那么，岸就是铸造骨骼的故乡。在海与岸之间，横亘在人们眼前的，就是那一片一片的沙滩，蜿蜿蜒蜒，松松软软，或呈月牙形，或呈喇叭形，或呈半面鼓形……它们，正是海与岸协作的产物。

有人说，沙滩是岸的一袭银白的衣裙，顾盼回眸，余韵悠扬。有人说，沙滩是海的一只温存的臂弯，引人倚靠，遁入梦乡。是的，这世上的人，到了海边，有谁不喜欢玩海戏浪、临海听涛？又有谁，不喜欢那颗粒细白、水波温净、浪花柔软的沙滩呢？沙滩，是一个令人喜爱、充满幻想和浪漫的地方。不是吗？ 当日光轻洒，海天清澈，波碧沙白，相映成趣，光脚踩着细腻的沙粒，镶上自己的一串脚印，感受咸味海风的吹拂，聆听天风海涛的音韵，是多么美妙的享受。由此，凡人如我，也在过去的日子里，曾不失时机地领略过青岛的金沙滩、普陀山的千步沙、厦门的鼓浪屿、海南的亚龙湾等沙滩。至今，脑海还留下许多或金沙熠熠，或白沙闪闪，海阔天空任人飞跃的影像。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辛丑年三月，有机会来到听闻已久的罗源县牛澳沙滩，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吸住了。这个伸延的内海湾，岸线曲折，虽不对称，却勾勒出一湾天然、曼妙的身姿，如铺开一幅一幅沙如金粉、浪如云锦、色彩交融的澹美彩画。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远方海岛仿如一群鲸鱼，在海面上浮出青釉色的脊背， 云气缥缈，气势恢宏。眼下，湛蓝的海波，正轻轻地、层层地涌来，刚近山岬，又徐徐地、缓缓地退去。头顶，几只鸥鸟在上下盘旋，双翅扇下的是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循声看去，对面山上， 似有几户人家，瓦屋隐没在林间，烟气缭绕在树梢。回头再看脚下，延伸的沙滩细沙如棉，湿漉漉，粼粼闪光，幽幽漾波；滩边草丛，竟然有不知名的小花舒展地开放，猩红点点，剔透诱人。一时，天空、大海、山峦、滩涂、树林，互相浸润，动静相宜， 咸淡渲染，仿佛又交织成一幅色彩简约却又意味深远的多维画。终于下到湾边，我立即迈向沙滩，慢慢地走着，走着。不一会，就觉得脚下的细沙浸透海水的凝重。看，前脚刚踏出脚窝， 后脚便溢满了水珠。我俯身掬起一把沙子，水滴沙漏的瞬间，忽地想道：这沙子，可有它的前世和今生吗？于是，我按捺不住心思，让目光沿着海岸线，去巡看那些耸立着的嶙峋的岩石。记得，来之前看过一则资料，说是沙滩旁的岩石，阻浪挡波，栉风沐雨，从内容到形式都在暗示着山与海亿万斯年的变幻。更有人说，每一块峭立的岩石，几乎都是一首哲理诗，在默默地向人们讲述着漫漫世纪的变迁，展示它们是如何在长年累月中经受海浪的冲刷、侵蚀，最终形成了千姿百态的地貌景观。眼下，在牛澳这个地方，海湾两边的奇石、怪石触目可见。据地质学家论述， 这些地层，因受到区域性断裂以及花岗石自身发育节理影响，常常沿着断裂面、节理面产生风化作用，或沿着裂面产生滑动、重力崩塌，又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地相互碰撞、打磨，最终堆积下来，便形成了沙砾。但它们的磨难还没有就此结束，等待它们的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波浪反复冲刷和淘洗，直到碎裂，变得特别细致晶莹，犹如一粒粒白砂糖一般，终于走进自己的世界， 走进现代文明的视野。

都说，有多少沙子，就有多少永生的记录。也许，只有沙子知道，海风是它们的知音，也是它们的琴师。海风一来，就会为沙子奏出千般乐声；而当风吹过去，浪打来了，它们会云舒云卷般地让推力为自己抹平褶皱。不过，当浪过去了，风又来了， 它们就会心无二致地变得一片柔软、温顺，让天籁抚弄心弦，更让那些纷至沓来的足音，在它们身上踏响一支支“嘁喳、嘁喳” 的音响。不过，如今来这里的人们，应景生情，似乎都爱唱那首《外婆的澎湖湾》。的确，那是一支好听的歌曲：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纯净的沙滩，写满的正是自然的一种和谐。蔚蓝色的海湾！ 银白色的牛澳！今天，我来了！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静静享受并感激你所赐予的一切。人在沙滩上，心无须设防。我想说， 我向往大海，也向往云端；我喜欢近眺，也喜欢远望。只是这时刻，在午后光线的映照下，感觉投在沙滩上的自己的身影，那么熟悉，又有些陌生。是的，我知道，熟悉的是我过去的经历，有过惶惑，有过醒悟；有过痛苦，有过欢乐；有过心浮气躁，有过一日三省。而陌生的，倒是看上去像我的影子那么写意，那么简单，那么灵动，那么执着，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显然，这陌生的，正是我现在所缺少的，因为我确实希望自己也能像沙滩那样，变得纯净一点，纯洁一点，纯粹一点。

牛澳沙滩，这就是我看到你在心里产生的一些真实感想。也许，算是有缘遇见吧，此刻，我从心眼里感谢你带给我的思索，也从心眼里庆幸你现在获得新的生机。听当地人介绍说，过去通向你这里的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如今的你，延绵在碧里乡，接连着新建的海滨中心旅游区、外湾观光渔港、南洋养老休闲区、东洋自然村珍贵树种植物园以及陶澳村旅游区及周边无人岛开发等6个部分，可说你是欣逢新时代，才蜕变并融进了一个靓丽的休闲渔港、文旅小镇。其中，海鲜一条街、海滨浴场、渔家乐文化体验项目，正吸引着游客纷至沓来。无数的故事正开花结果， 一个崭新的征程正伸向远方。潮起，潮落，月缺，月圆，梦里， 梦外，海与岸，都是你永恒的亲人。好久不曾写诗的我，至此也忍不住写下这样的句子：海，怀抱着痛苦与欢乐的海啊，从来都是以波峰浪谷，奏响繁衍和飞翔的乐章；岸，延绵着磨砺与创造的岸啊，从此更要以雄心壮志，构筑崭新而瑰丽的蓝图……

放眼远眺，阳光下的牛澳到处闪闪发光，倒映着天空的蔚蓝和深邃。四周，山峦起伏；海上，星岛罗列；海天一色，白鹭点点；一串串渔排，构成一座座海上村庄。都说，岸上的牛澳村人口虽然不多，但村民团结，村风淳朴，尊老爱幼，社会安定，各项事业协调发展。牛澳沙滩，终于成了一个旅游、度假、网红打卡的好地方。

其实，此地也有颇多古迹：如牛澳村现在还留有一个姓卢的尚书出生地旧址，迄今有300多年历史；到了清乾隆年间，改名为忠烈恩王宫，也就是现在牛澳村的过溪宫，宫内建筑壮观， 保存完整。另外，村南面的笔架山上，还有尚书墓、笔架石、印屿、牛奶石、牛脚澳等景点。至于经济产品，牛澳村历来有着丰富的海产资源，如天然海蛎、海螺、笔架等独优海鲜品，还有海带、紫菜、蜂蜜等闻名全县。

“古今往事千帆去，风月襟怀一笛知”。面对这样的场景， 面对这样的历史和现实，我自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牛澳，名声初起的牛澳，我知道，只有辛劳、勇敢的渔民，才能真正读懂你的心。但我恳请借用你的人文作铺垫，让我打开怀抱，尽情接纳着自由、旷达、洒脱的沙滩，赐予我“岛山环拱忘冬夏，潮汐翻腾有蓝图”的无涯风韵与情愫。同时，也允许我想象自己是你岸边的一只不系之舟，在风生水起处，迎迓着粼粼波光，驶向大海的深处……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罗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