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沙白坛南湾

黄文山

坛南湾，是一个让人流连的地方。

这里地处海坛岛的东南部，岬角突出，海岸弯曲，相衔着远垱澳、岐沙澳、田美澳等大大小小13座沙滩，绵延22公里。

当地朋友说，要看坛南湾，先上将军山。将军山就位于海岛东南端的岬角上，原名老虎山，是一座嵯峨石山。大约因为海风大的缘故吧，山上看不到连片的树木，只有一块块大大小小裸露的石头，布满山坡，徜徉其间，如同赴一群群石头的聚会。满山的石头，在蓝天白云下，在海风吹拂中，忽然生动起来。它们或团团围坐一圈，谈兴热烈；或三三两两漫步山间，悠闲自在；或独卧草丛，酣然而睡；或昂首凸肚，仰天长啸……这里是石的家园，也是石的舞台，石们在这里尽情展示它们的个性，却让人看尽世间万千情态。它们或俊采飘逸，或苍然古拙，或硬骨嶙峋，或锐峰戟立，都各具情性；而又互为依托，互为映衬，互为延伸，展示了一种群落的差异美，同时，也是和谐美。

从山上俯瞰，坛南湾海滩尽收眼底。坛南湾的南北两端都是长长的石岬，嶙峋的崖岸深深地楔入蔚蓝的大海。像是陆地坚定的脚步，一块岩石摞着一块岩石，不管风吹浪打，只是执着地向着目标走去；又像是陆地伸出的两道长长的手臂，热烈而忘情地拥抱着胸前波涛起伏的大海。那情景，让人着迷。

天蓝得出奇，那是来自太平洋的海风，吹散了浮云，吹出了一片如此湛蓝的天空。蓝天下一边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边则是绵长雪白的沙滩，点缀着簇簇黑色的礁石，似乎是弯弯秀眉下的一只只闪闪发亮的眼睛。蓝天碧海、水天一色，美不胜收。但最让人震撼的还是簇立在沙滩身后的大片大片墨绿色的木麻黄林。

坛南湾也曾是岛上风沙肆虐之地。“平潭岛，平潭岛，光长石头不长草。”不仅仅是一句民间顺口溜，也是岛民对恶劣生存环境的自我解嘲，其间的心酸和无奈自不待言。

如果说石头和沙子是这里的主人，那么，风和浪就是这里的常客。记得30年前，第一次到平潭，对岛上的风沙印象深刻，曾写下这样的文字：“整座海坛岛的形状就是风沙和海浪雕塑成的……这里的风，不但听得到声音，看得到踪影，而且摸得着形状。偌大的海滩上，整齐地划着一道道辙印，如同有谁用巨梳细心地梳理过，不用说，这就是风的足迹了……在海边，风和沙是须臾不可分的。没有风，沙只是一些没有生命的石头粉末，沉默而驯顺。可是风煽起了沙的原始野性，风沙在岛上纵横穿行，呼啸有声。在岛上旅行，处处可以看到对风沙的警戒。渔村的屋瓦是特制的，每片有半寸厚，上面沉沉地压着石块。山坡上的树是偃生的，挤挤挨挨，盘缠交柯，似乎正严阵以待一场场即将与风发生的战事。”直至今天，在海边的一些古老渔村，石屋、石瓦仍然是不变的风景，述说着多年前与风沙相搏的故事。

而今，岛上的风沙早已不再肆虐，一处处原本荒寂的海滩成了旅行者青睐之地。正是遍植的木麻黄树林改变了海岛的环境。

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来到远垱澳。远垱澳三面低丘环抱，一面向海，周围全是密密遮遮的木麻黄树林。这些并不高大也没有优美造型的树木，却有极好的防风沙作用。草木的生命意识在风沙面前表现得特别强烈，也特别动人。一棵木麻黄，也许显得弱小，但当它们集合在一起，枝叶挽着枝叶，根系挽着根系，一棵棵、一排排、一层层，站成一个个凛然方阵，站成一道道坚固长城……便风雨不动，沙石难移。

年复一年，海岛上林茂草长，风清沙平，岁月一下变得静好、和谐。

远垱澳以白沙滩闻名，细沙如棉，色白似银，沙粒均匀纯净。沙滩松软平展，银白色的沙子细腻密实，踩上去，感觉有微微的弹性。倘赤着脚在沙滩上漫步，一股凉意顺着脚心，会一直沁入心脾。沙滩上散落着一列列礁石，模样十分可爱。礁石的形态各异，石面光滑，身上遍布海浪抚摩的道道痕迹，组成一幅幅斑斓的图案。

这里是典型的海蚀岩景观，说的更通俗一些，是海浪的艺术展台。海尽情率性地施展它们的才华，将一块块坚硬的礁岩拿捏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随心所欲，惟妙惟肖。有的像卷毛狮狗，忠诚地蹲守在海边；有的如巨大的鳄鱼，静静地趴伏在岩面上；有的似燃尽的烛台，排列有致；有的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丛丛蘑菇。当然还要有风的助兴，风不时怂恿着推送着波浪呼啸而来，溅起高高的浪花，风浪的雕刻作坊，从来都是这样喧腾，气势不凡。一时，让人不禁感叹：东海的波浪，竟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转过一个山岬，顺着一条平展的游步道，我们来到岐沙澳。这里的小渔村，开设了各种海鲜排挡，是食客们的钟情之地。

岐沙澳的海滩上排列着一艘艘渔船，十多位渔民正在忙碌着整理渔网，准备拉网讨小海。旁边围着一些看海的游人，一个个兴致勃勃。有几位年轻人跃跃欲试，也想亲身加入到拉网的行列。不移时，第一网海鲜上岸了，看得到网上的鱼虾在活蹦乱跳。海滩上的人们一拥而上，争相购买这大海送来的第一份馈赠。

海边有供游人休息的廊亭。在这里看海，别有一番韵致。海从远天而来，挟着白色的浪花，鼓荡着、啸叫着，与礁石厮缠，而后一遍又一遍轻吻着沙滩，将一种奔放和柔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正是平潮时分，翻腾的海终于安静下来了。骚动的人心终于安静下来了。只有用平和的心看着平静的海，才知道海有多么美丽，才知道平和的日子有多么美丽。

听着看着这一层层湛蓝的波浪轻轻地翻卷、呢喃，我们的心也沉醉了。

许多游客到坛南湾，还想一睹“蓝眼泪”的奇观。春夏的夜晚，当南风天和涨潮时，在海浪的拍打下，沙滩上会出现无数荧光般的蓝点，霎时，整条海岸线犹如银河夜空般美丽。当地人称之为“蓝眼泪”。远垱澳也是“蓝眼泪”出现频繁的地方，难怪，这里的沙滩，被人比喻成海岛一道最美丽的秀眉。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平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