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路在何方?
——《中国诗词大会》引发的联想
涂砦仁
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现场
近年来,中央电视台推出一档旨在“赏中华诗词,寻文化基因,品生活之美”的节目——《中国诗词大会》,很受欢迎。然而,所谓的“中国诗词”,仅指旧体诗词,并不包括现代新诗。
为什么会是这样?笔者推测,可能与人们对新诗、旧体诗词的印象不同有关。那些历经千百年的旧体诗词,不少篇章至今仍为人所熟记,甚至倒背如流;新诗能让人熟记的却不多,更鲜有能背诵者。因此,这档带有知识性兼比记忆力的节目,只能选择旧体诗词。当然,评价一首诗作的成就如何,主要不是看它读后是否容易背诵,而在于能不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从中获得感受与教益。应该说,那些深受喜爱的旧体诗词做到了。至于新诗,也不乏有上乘之作,但对照时代的要求,则需进一步努力。
那么,中国诗歌发展之路在哪儿呢?
提起这件事,人们很自然地想到了毛泽东主席的一封信。
毛泽东,不仅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也是当代诗坛的高手。1956年11月21日,《诗刊》编辑部将搜集到的八首毛泽东旧体诗词,通过信的方式寄给他,说明准备在创刊号(1957年元月出版)发表,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毛泽东虽然日理万机,工作很忙,但接到信后还是及时地给《诗刊》主编、著名诗人臧克家等作了回复。他表态说:“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再者诗味不多,没有什么特色。既然你们认为可以刊载,又可为已经传抄的几篇改正错字,那末,就照你们的意见办吧。”又说:“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下,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
这封信很短,却藴含着重要内容。如何解读,直接影响到中国诗歌的发展。首先,有两个问题需要搞清楚:一,旧体诗词是不是“谬种”?显而易见,毛泽东所说的“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乃特指他的作品,并非泛指旧体诗词。否则,就不会接着说“旧诗可以写一下”。然而有些人却将毛泽东出于谦虚说的“谬种”,与“不宜在青年中提倡”联系起来,或多或少地对旧体诗词存在偏见。二,说旧体诗“束缚思想,又不易学”,此话属实吗?回答是肯定的,即旧体诗词有字数、格式、韵律等的严格规定与要求,学起来的确不容易。那么,该如何对待束缚呢?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种是,将束缚看成拦路虎,知难而退;另一种是,努力突破束缚,使之反转为丰富多彩的表现手法。毫无疑问,应选择后者。例如对仗,不易写,但写好了,能收到绝佳效果。杜甫的《绝句四首(其三)》就很典型:“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全诗四行,有两组对仗。前组对仗,描述初春的景象,连用了“黄、翠、白、青”四种颜色;后组对仗,一言时间之久(千秋雪),一言空间之广(万里船)。整首诗读来,淋漓酣畅,琅琅上口。其中绝妙的对仗,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设想一下,倘若舍弃对仗,很可能没有这样好的效果。
信中还谈到更重要的问题,即中国诗歌,应该以何种形式为主?人们熟知,毛泽东主席擅长于旧体诗词的写作,成就很高,但他并不以自己的喜好为标准加以提倡,而是登高望远,看到时代不同了,“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从而为中国诗歌指明了发展方向。这,就是伟人不同于一般人的所在。至于旧体诗词,毛泽东认为,“可以写一下”,即应该给予适当位置,不能轻易废弃。为什么旧体诗词“可以写一下”?是否为了照顾某些特殊人群?非也,而是确有需要。毛泽东虽然没有具体指出,但人们从历史上留下的大量旧体诗词可以看到,它的创作手法,尤其在遣字、用词、造句、布局、借喻、描述情景、渲染气氛等方面,很有独到之处,值得借鉴。国学大师季羡林说过,八股文虽然内容陈腐枯燥,但“从布局结构上来看,却颇有可取之处。它讲究逻辑,要求均衡,避免重复,禁绝拖拉,这是它的优点”。你想,对“陈腐枯燥”的八股文尚且持这种态度,更何况对生命力仍然很强的旧体诗词,再怎么肯定也不为过。
岁月悠悠,毛泽东谈论诗词的信,发出后至今,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这些年来,中国诗歌正是走在“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下”的路上。说句公道话,成就不俗,遗憾也有。至于未来,广大读者殷切希望诗人们在深入实际,体验生活,吸取丰富思想营养的基础上,学习、借鉴旧体诗词的长处,不断提高创作能力,更好地体现中国气派、中国特色。
可以相信,中国诗歌的前景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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