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明烛照天烧

——泉州、厦门重现非遗“送王船”民间习俗

方  璞

 “王船化吉”场面

泉郡富美宫再现“送瘟神”

时隔70载，泉州富美宫迎来了备受瞩目的时刻——“送王船”仪式。

2019年12月3日，这是富美宫自1948年来的首次再通过掷筊确定仪式的日子。台湾、新加坡等地宫庙代表130多人特地赶来参加。

用杉木或纸板制造一艘王船把王爷请上船，经过一番祭奠出巡后，将纸板船送到海边焚烧，送王爷“游天河”。如系木船，出海口后任其漂流。船上载着王爷需用的米、油、盐、茶、羊、公鸡等送王爷入海，谓之“游地河”。过去，富美宫的王船出海后漂到台湾各地，台湾民众抬回建宫祠奉。如今台湾14个县市有近90座王爷信仰宫庙，这是广泛流行于闽台两地的王爷崇拜信俗之一。

这种习俗最早可追溯到明初，2011年已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在闽南众多的王爷庙中，坐落于晋江下游富美古渡头畔的泉郡富美宫最有名气。门面狭窄，屋宇低矮，看上去仿佛一个寻常小庙，却是名副其实的两岸王爷信仰发祥地。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庙不嫌小，有神则灵！

据传，明代中后期，泉州屡遭灾难，瘟疫横行，泉州沿海民众纷纷创设小祠，奉祀王爷。各姓氏都有王爷，如张王爷、李王爷、蔡王爷等等，泉郡富美宫除了主祀萧太傅，还配祀了24姓王爷。一般宫庙供奉王爷也只三五位。在旧时代，王爷虽多，各地灾难依旧，瘟疫不断，千村薜苈，万户萧疏，“王爷”成了“瘟神”，引起众怒，形成闽台及东南亚一带民众的烧王船送瘟神习俗。

王船上富美宫萧王爷灵位

关于富美宫的萧太傅信仰，台湾中华萧氏宗亲会会长萧良松这样陈述：“王爷是瘟神，有很多。萧太傅是正神，管王爷的，是王爷的王。地方上瘟疫发作，就是王爷作祟。信众向萧太傅告状。萧太傅管理的办法不是镇压，而是收编，与王爷称兄道弟，让厉鬼变成正神。送王船就是把收编的王爷往海外送，一般送三个、五个或七个，都是奇数，好做裁定。如果烧王船，不能烧萧王爷；送王船一定有萧王爷。有些王爷庙没有萧王爷的神像，但一定有萧太傅的令旗。”

萧太傅，名萧望之(前107年—前47年)，西汉宰相，曾任太子老师，一代儒宗，后因奸臣诬陷，被迫饮鸩自尽。

前几年，我在采访鲤城对台文化交流时，曾到过泉州南门富美宫，见到一艘王船模型，是艘三桅木帆船。由于萧太傅地位高，富美宫制作的王爷船规模也大，二三丈长，载重二三百担。富美宫放出的王船高大华丽，装备齐全，禁得起风浪考验，曾飘到台湾许多地方。富美宫董事长黄天禄告诉我，他赴台访问时，曾看到嘉义东石港还陈列一艘1925年泉郡富美宫放送过去的王船“捷泰利”号。船上神龛祀萧王爷和七位异姓王爷。船上左右陈列乐队，还饲养着一头活公羊，一只活公鸡，以彰显其跪乳之孝，啼晓之勤。

信众扛抬王船

泉郡富美宫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再现，迎来了闽台两地庙宇、信众们的支持与捧场。

这次，富美宫送王船选择的是“游天河”，扛抬王船到江边安位后，便到了送王船民俗中最重要的环节——王船化吉。吉时来到，在欢呼声中点火化吉，同时鞭炮声四起。

信众面朝江面，合掌诵经，整艘精致的王船转眼在火势中噼里啪啦地燃烧。

直到王船的主桅倒下，代表王船已游向天河。微风一拂，将船灰吹向远方，王船即随风而逝。

人们除害消灾，祈求安宁的心愿却留在了天地之间。

厦门海沧“送王船”文化节

厦门海沧钟山送王船文化节2019年12月16日在海沧钟山水美宫拉开帷幕。众多海内外信众前来共襄盛举，场面十分热闹。

在上百名信众的簇拥下，几十名精壮青年抬扛着王船的巡游队伍出发了。这是送王船仪式中的重要环节之一，其中，王船化吉和烟花狂欢更是吸引了众多市民前往围观。

当天晚上7点40分，钟山村居民们已层层围聚在广场之中，只等着“烧王船”时刻的到来。王船由青年扛抬，自水美宫出发巡境之后，几名青年将王船点燃，熊熊火苗瞬间蔓延到船身四处，钟山青年们则高声呐喊着“顺风”，为王船的火苗助力。

本次文化节期间，厦门还举行“人与海洋——厦门海洋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来自马来西亚、福建厦漳泉以及台湾地区的近50位专家学者参加研讨。参加讨论交流有一批新的研究成果。中国民俗学会会长叶涛指出，“闽台送王船”是一个与海洋关系极其密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这一习俗是在闽南生活和走向世界的闽南人共同创造的文化气象，它是中国人生死观、自然观、宇宙观的具体体现。马来西亚中国公共关系协会副会长、拿督威拉颜天禄在开幕致辞中表示，“送王船”如今已成为满载海外华人乡愁的体现，也是促进国际民间交流的平台，并发展成为文化旅游领域的重要资源。

省闽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厦门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组组长陈耕、本会副会长、漳州市闽南文化研究会会长涂志伟等也在会上分别作了《闽南海洋历史文化初探》《明代厦门湾、月港的海商贸易》的发言。参会人员还参加并观看了由厦门歌仔戏研习中心创作演出的歌仔戏《侨批》、海沧钟山王船化吉仪式、厦门市第二十二届南音比赛颁奖仪式暨闽南非遗展演。

毛泽东同志《送瘟神》诗中“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和“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用的就是送王船烧瘟神习俗的典故。因为当年江西余江县消灭血吸虫病的报道，令诗人“浮想联翩，夜不能寐，遥望南天，欣然命笔”，写下《七律二首·送瘟神》，“纸船明烛照天烧”，描绘的就是烧掉王船瘟神，为民除害的大喜大吉日子。

厦门海沧送王船非遗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