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07 16:10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缪 华

诗心主簿——陆游



陆游画像


陆游诞生的第二年,正遇上金兵攻陷宋朝的首都———汴京,掠掳走徽、钦二帝。幼小的陆游只能随父母南逃,饱尝了丧乱的流浪生活。这些经历让陆游刻骨铭心,并影响着他的人生态度。“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长大后,陆游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金戈铁马、杀敌报国。

绍兴十三年,陆游兴冲冲地参加了平生第一次科考,却皇榜无名。十年后,陆游再次来到临安参加进士考试,重蹈覆辙,名列第一的他又一次落榜。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陆游无缘中举呢?原来他提出的主张与皇帝的心思不符。南宋朝廷在对待与金朝的关系上,有着针锋相对的两种主张。一种是主战派,另一种是以宋高宗、秦桧为代表的主和派;陆游主张“抗金复国”,附和了主战派的观点,因此秦桧以陆游“喜论恢复”、违背当时的政治策略为由,取消了他科考的名次。

落榜的陆游只好卷铺盖回家了,在绍兴那个富庶的鱼米之乡,陆游的生活无忧,谈谈情、写写诗,以此排解心中的惆怅。偏偏此时又发生了他和表妹沈园重逢的事。他俩青梅竹马,结为连理。但陆母以唐婉小姐不会生育、将断陆家香火为由,棒打鸳鸯。母命难违,两人只得劳燕分飞。改嫁的改嫁、再娶的再娶,琴瑟共鸣比翼双飞的日子成为梦影。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他俩重逢于沈园。原以为往事如烟,飘散无影,却不料“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回眸旧事,陆游悲戚无限,唐婉也感同身受,让人送来了酒肴,也送来了挥之不去的苦楚和凄凉。揣度着贴己人此刻的心情,百感交集的陆游,提笔在粉墙上题写了一曲《钗头凤》。而唐婉自从看到了这词,春心再难平静。追忆似水的往昔、叹惜无奈的世事,她日臻憔悴,悒郁成疾,在秋风萧瑟的时节,化作一片落叶,随风逝去。这多愁伤感的《钗头凤》,令后人为之唏嘘叹息,令后世为之凄凉感伤。

内心的疼痛让陆游“人比黄花瘦”,作为男人,只有事业的成功才能弥补情感的缺憾。他拼命地读书作文,等待机遇的青睐。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过了而立之年后,大奸臣秦桧病死,赵构迫于形势,起用了一批主战派人士,陆游正是这个时候被任命为宁德县主簿。虽然宁德只是一个寻常的“中县”,主簿也仅是一个八品之吏,但对于陆游来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他政治仕宦生涯的第一站。他81岁时曾作《七绝》和《五律》两首诗怀念这段经历。《七绝》的题序曰:“予初仕为宁德县主簿,而朱孝闻景参作尉,情好甚笃,后十余年,景参下世,今又凡四十年,忽梦见之若平生,觉得感叹不已。”《五律》的题序曰:“绍兴中予初仕为宁德主簿,与同官饮酒食蛎房甚乐,后五十年有饷此味者,感叹有赋,酒海者,大杯劝,容一升,当时所尚也。”这两首诗与自序饱蘸着一位耄耋长者回首往事而纠结于“初仕情结”的特有意蕴。

陆游在宁德不过一年,身为主簿,主要是协助县令工作,即使有功劳,那也归功于县令。翻开史书,有清人李拔在任福宁知府期间主修的《福宁府志》在《秩官志·宁德循吏》“陆游”条有这样的按语,曰:“予读《剑南诗集》万余言,慨然想见其为人。及守长溪,考其设施、经济,体用兼备。南渡后文人范、陆、萧、尤,陆其首哉!”之前,明嘉靖的戊戌刻本中有关陆游的,只有“有善政”这样字眼,实属泛泛而谈。

倒是陆游在宁德留下过一些诗文,为后世提供些许情况。比如,诗《访僧支提寺》、《渡浮桥至南台》等。《宁德县重修城隍庙记》,虽多有迷信色彩,但顺应民心,从中可以了解当时当地风土人情,也可知当时城隍庙祭祀的盛况。

依照先朝惯例,城隍岁行三祭:春祭清明日,秋祭七月十五,冬祭十月一日。每祭用三羊三猪三石饭米。县主先期三日斋沐更衣着常服,备香烛酒果牒告城隍。祭祀日下跪有三,献酒、俯伏、平身。读罢祭文,再一跪三叩,焚祭文并烧纸钱。陆游在宁德当主簿时,城隍庙祭祀的祭文虽然由他撰文,但宣读的还是县令。是年五月,城隍庙重修竣工了。县令陈泽朗读的祭文这样写道:“礼不必皆出于古,求之义而称,揆之心而安之,皆可举也。”祭文还生动地记述了古代宁德险要的地理形势和落后的交通面貌,记述了古代邑民重祭滥祀的习俗信仰。县令继续宣读道“某曰:幽显之际远矣,唯以其类可感。故古之祭者,必思其嗜好。夫神之所以为神,唯正直,所好亦唯正直。君倘无愧于此,则撷涧溪之毛,挹行潦之水,足以格神。不然,丰豆硕俎,是谄以求福也。得无与神之意异耶?”祭文的结尾居然署上“右迪功郎主簿陆游”。陈县令对此并不计较,他知道陆主簿才华横溢,迟早要提拔的,同事一场,不就图个和睦共事嘛。于是,县令照本宣科,照读不误。

果然,一年后,陆游调任福州决曹。之后,相继在很多地方任职,官是越当越大了。但作为一个充满爱国主义意识的文人,他始终不忘最初的理想,坚持抗金。就因为如此,陆游在仕途上不断受到当权派的排斥打击。中年时期入蜀抗金,军事生涯又丰富了他的文学内涵,作品吐露出万丈豪气,使之成为杰出的诗人。

陆游晚年归家之后,回忆成了他生活的重要内容。此时,陆游还是写诗,用诗来表达自己对以往生活的怀念,对故去朋友的缅怀。比如,在他81岁时写的缅怀宁德景参县尉的《七律》:“白鹤峰前试吏时,尉曹诗酒乐新知。伤心忽入西窗梦,同在峬村折荔枝。”比如他回忆和宁德同僚饮酒食蛎的《七绝》:“昔仕闽江日,民淳簿领闲。同寮飞酒海,小吏擘蚝山。梦境悠然逝,羸躯独尔顽。所嗟晨镜里,非复旧朱颜。”这些和他在宁德任职内写的若干首诗,让宁德县衙蓬荜生辉。

纵观历史,由于陆游的主张与朝廷相悖,注定了他不可能是一个政治上有所作为的官员,但这也成就了他作为一个有名望诗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