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林则徐的“世界性”

纽约广场林则徐塑像

林则徐是一位世界性的历史伟人。“世界性”的定位，包含两层意思：一、作为近代中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则徐首先把闭关锁国的中国和外部世界联系起来，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向西方学习，启动了中国的变革；二、林则徐禁毒功业普惠全人类，他的人格力量受到国际的尊敬。

“睁眼看世界”的胆略和智慧

清朝统治者长期闭关锁国，盲目排外，国人普遍对外部世界茫然无知；大清最高统治集团，深受“内夏外夷”传统观念的熏染，对待外部事务常常表现出居高临下的狂妄态度。明明是列强以坚船利炮，跨洋过海，一路打来，江苏巡抚却硬说是侵略者折服于“我朝圣主”的道德，是来接受教喻，仿效中国德政的，其阿Q式的自欺欺人，真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那时，谁要是提出了解“夷情”，仿效外国的长处，就会被指责为“溃夏夷之防”，损坏了中国文化的尊严。在此情况下，连谈海外之事都成为禁忌：“海疆之事，转喉触讳，绝口不提。即茶房酒肆之中，亦大书‘莫谈国事’四字，俨有诗书偶语之禁。”

这种愚昧无知的态度，一旦碰到外来强敌便立即碰得粉碎。突出的事例，如鸦片战争中的参赞大臣杨芳，面对英国炮火威力远在清军之上，竟认定“必有邪教善术者伏其内”，于是广贴告示，“传令保甲遍收所近妇女溺器”，以马桶口向敌舰冲去，作为克敌制胜的“法宝”，结果一败涂地。时人写诗讥讽：“杨枝无力受南风，参赞如何用此功。粪桶尚言施妙计，秽声长播粤城中。”

面对这种盲目排外而又妄狂愚昧的政治文化生态，林则徐的“睁眼看世界”是需要大勇气、大智慧的。他深知到广东查禁鸦片这件事，必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于是弄清鸦片走私的来龙去脉，便成为当务之急。他也确实不负众望，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极高的效率，了解研究“夷情”。赴任途中，先期派人找广州越华书院监院梁廷枬，请梁将有关与英国等交涉的文件，“畅为图说”，以备查考。一到广州，又物色并非“正途”科班出身，却通晓外文的人才，不拘一格地加以任用，组成翻译班子。派人到澳门等地“辗转购得”外国人刊印出版的新闻纸，搜集西方人对中国时事的评论及有关动态报道，加以选择，亲自主持编译成《澳门新闻纸》。《澳门新闻纸》内容相当丰富，其中有英国在印度的鸦片生产、税收、贩运和所得暴利的记述；对中国政府禁止鸦片的反映，以及英、法、俄、美等国各方面的情况动态。时间上自1838年7月16日，下迄1840年11月7日，林则徐自称，从中所得“夷情”实为不少，对于英国侵略的“制驭准备之方，多由此出”。他让幕僚抄录多份，分送广东督抚邓廷桢、怡良等参阅。有的内容还附奏进呈道光皇帝。有的学者说：“林则徐是中国《参考消息》的首创者。”

除编译西方报纸外，林则徐还有针对性地摘译西方著述。主要有瑞士人瓦特尔的《万国公法》，林则徐命名为《各国律例》；英国人慕瑞所著《世界地理大全》，林则徐将它编辑整理成《四洲志》，以后又委托友人魏源在《四洲志》的基础上，扩充而编成《海国图志》。

林则徐是我国历史上最先接受和研究国际法，并在反侵略斗争中用《万国公法》办理外交，主张对外开放，发展同外国开展正常商业贸易的。正如他的玄孙，著名的外交家凌青（原名林墨卿）所说：“林则徐在查禁鸦片中，‘以夷治夷’，以国际法为武器与侵略者进行斗争。在这场斗争中，他坚持维护国家主权的正义立场，严格遵守国际法，熟练地运用国际法，讲究斗争策略，并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不愧是一位杰出的国际法实践家。”

林则徐译编的《四洲志》以及魏源的《海国图志》，是帮助国人了解世界的一大创举与贡献。据《四洲志》介绍：“育达士迭（美国）设总领（总统）一人，综理全国兵刑、赋税、官吏黜陟。然君国重事，关系外邦和战者，必与两业会议（参、众两院）而后行。设所见不同，则占三分之二（少数服从多数）。升调文武大吏，更宣律例，必询谋佥同（重要官员任免，法律制定，须议院同意）……（美国）遂成富强之国，足见国家之勃起，全由部民之勤者。故虽不立国王，仅设总领，而国政操诸舆论，所言必施行，有害必上闻，事简政速，令行禁止，与贤辟所治无异。此又变封建郡县官家之局而自成世界者”。借介绍美国的情况，透露了林则徐对中国政治的思考。

林、魏的著作不被清廷重视，却在东邻日本引起巨大的反响。正在进行明治维新的日本幕府高官看到《海国图志》如获至宝，组织翻译，扩大发行，从官方到民间《海国图志》风靡一时。日本学者大谷敏夫对《海国图制》在日本产生的影响，概括为：一是告知日本统治者，世界上有欧美各军事大国的存在；二是欧美列强打开了中国的大门，是对曾经闭关锁国的日本提出了警告；三是在《海国图志》的影响下，日本出现了一批开明人物，形成了赞同“明治维新”的一个有力的社会阶层。

林则徐的“睁眼看世界”，决非禁烟抗英一时的权宜之计，而是他一贯的政治理念。即使被贬新疆，他还致力于西北边疆防务的研究。他说，我看俄国势力一天天强大，布置策划是显示出不小的侵略野心。英国人从海上侵略，守住了沿海，他就奈何我不得。而俄国人则从西北包围我边疆，南部可以从云南进入，陆路相通，防不胜防，将来必为大患，深可忧虑。在去世前一年，发出警告：“终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

林则徐的“睁眼看世界”，主要的成果体现在坚船利炮的制造。林则徐在禁烟斗争中，洞察中英一战必不可免，他以极大的紧迫感，“亟筹船炮，速募水军”，派人秘密绘制多种战船结构式样，准备仿制，还抢在战争爆发前，买回美国兵船。战争爆发后，道光帝无端指责林则徐“措置失当”，要“重治其罪”。在艰难复杂的情况下，林则徐仍奏请道光从广东海关税银中抽出十分之一，作为造船制炮的经费，强调“制炮必求极利，造船必求极坚”。道光竟御笔朱批“一派胡言”。尽管屡遭打击，磨难重重，林则徐依然念念不忘坚船利炮，建立海军，巩固海防。赴戍嘉峪关外的途中，还给友人写信，认定“器良技熟，胆壮心齐，原不难制犬羊之命。”意思是只要武器装备精良，水军技术熟练，军民勇敢团结，就不难克敌制胜。深受林则徐器重的左宗棠、沈葆桢继承了林则徐的海防思想，于1866年创建了福建船政局，这是中国最早、最大的造船（舰）基地，并培养出一批杰出的海军将领。从历史的全局看，林则徐当是倡导建设近代中国海军的先行者。

综观林则徐“睁眼看世界”的种种言行，确是高瞻远瞩、策划缜密、成就卓著。既有对外部世界的调查研究、著译传播；又有“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得力措施，且坚持不懈，影响深远。

中国最卓越的人物 受到全世界的尊敬

林则徐生活的时代，交通落后，信息传播的时空范围远非今日可比，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林则徐在禁烟抗英斗争中的英雄言行，依然引起了世界各地的关注，成为举世瞩目的的焦点人物。列强是看不起中国和中国人的，但这位钦差大臣禁毒态度之坚决，驾驭复杂问题之才干，处理棘手问题之机敏，以及他个人的品质和气度，一些政治家、学者、新闻界人士都很尊敬。洋人不知道中国的皇帝是怎样一个人，但知道林则徐是怎样一个人。洋大人们没有把道光皇帝看作是中国的代表，而把林则徐看作是中国的代表。

英国驻港总督兼驻华公使包令是林则徐的敌手，对林则徐却非常敬佩。他说林则徐是“中国政治家中最卓越的人物”；“世界上不时出现伟大的人物，他们过去和现在都是一个民族或一个民族历史的体现。他们得到热烈的赞同，对同一代人和后代发挥了巨大影响。”“在中国，林则徐可以说是该国人民的缩影———那个庞大帝国的舆论，集中表现在这个人物的身上。他是一位理想的爱国志士。他是圣人，而且是万圣之圣。”包令赞叹林则徐“太伟大了，他不会被遗忘”；“林则徐忠诚地、几乎不间断地为他的国家服务了三十六年。在社会生活中，他以廉洁、睿智、行为正直和不敛钱财著称”。美国人费正清主编《剑桥晚清中国史》评价林则徐：“他的经历洁白无瑕。他有一个从未犯过错误的人的强烈信心。他为人处世很讲道德，有强烈的责任感。”

美籍华裔学者张馨保的著作《林钦差与鸦片战争》称：“在所有十九世纪的中国政治家中，林则徐的形象和影响都超过了其他人。鸦片战争对中国国内的发展和外交关系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比曾国藩、李鸿章早二三代人的时间，林则徐就已提倡和发动了向‘蛮夷’学习的自强运动。”

当代日本学者承认，日本明治维新的成功，与林则徐的影响分不开。日本人民很尊敬林则徐，他们的小学课本里，就有讲述林则徐的内容。日本友人到中国，也都希望参观林则徐的遗迹。

人们可能会感到惊讶，全世界第一尊林则徐像是英国人塑造的。那是鸦片战争后不久，在世界闻名的英国伦敦蜡像馆里，树立了可敬畏的林钦差的蜡像。当今，世界毒品泛滥，禁毒运动深入开展，人们更加缅怀这位禁毒先驱。1993年，马来西亚在全国七个城市巡回展出林则徐的事迹，并出版了介绍林则徐的画刊。

美国纽约是世界大都会，在这座世界名城中心地区寸土寸金的百老汇路有“林则徐广场”，广场中心矗立着高达55米的林则徐全身大铜像。

1999年2月2日国际天文学会决定将不久前发现的一颗小行星命名为“林则徐星”，以永久纪念他的禁毒功勋和水利成就。

“林则徐星”在宇宙辉耀，林则徐像在英国伦敦供人仰瞻，林则徐铜像矗立在美国纽约，意味着什么呢？这就是向世人宣告：林则徐精神，不仅影响中国，而且影响全世界；林则徐不仅是中国的民族英雄，而且是世界性的历史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