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公共空间
我们的文化中特别是国民性格中存在的一个毛病,就是太不在乎公共空间。我们的文化经常把精力放在两个“廷(庭)”上,一个是朝廷,另一个是家庭。它强调对朝廷要忠,对家庭要孝,忠孝两全是中国文人的最高目标。但是,朝廷和家庭之间还存在着辽阔的公共空间,而中华文化却很少关注、很少论述、很少规范这个地方,所以国民对公共空间就比较陌生。这是文化的毛病,不完全是人的毛病。
为什么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呢?这和我自己的亲身感受有关。比如,在北京坐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师傅特别喜欢聊天,内容各种各样,而且表现得很有道德观。但是,说着说着,他就可能摇一下车窗,吐一口痰。然后,突然听到后面有救护车过来,他会乐呵呵地跟我说:“余先生,你看别的车不让,我们也不让。”我跟司机说:“你认出我,我必须跟你说,在世界很多著名的地方,只要看到老人、小孩和残疾人,就像看到了上帝一样,大家都会让位,更不要说救护车的笛声了。”他很惊讶:“是吗?”接着会很自然地把车靠在一边去。
我想,这都是一些很好的人,他们最关键的是不太了解公共空间,这和我们的文化有关。当然,儒家文化中也有关于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孩子,就应当想到关爱其他人的父亲和孩子的论述,但这些论述的中心坐标还是自己的父亲和孩子,是一种推己及人的思维方式,是从家庭坐标推演出去的,一旦离开中心坐标,面对一个彻底陌生的世界,就开始有点混乱了。(摘自2011年10月17日《北京日报》,作者余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