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的“里里外外”

李泉佃

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所在的村子，不少人有海外关系，便纷纷申请出境，去的最多的，是香港。

出去的人，文化程度不同，有的甚至目不识丁。在外谋生不易，没文化的，只好当清洁工，而当清洁工，主要是打扫厕所。

那时，信息不像如今流通。在外打扫厕所的，回来一身光鲜，羡煞不少人。后来才知道老乡在外干的是苦活、脏活、累活。于是，有的惊讶，有的不屑。惊讶的说，厕所还要花钱打扫！

那时候，乡下厕所，就是田间地头、房前屋后的旱厕，蚊蝇孳生，臭气熏天，但村民习以为常。

外出更早的“番客”，有些人“发达”了回乡寻根，对旱厕避之唯恐不及。于是，专门从城里雇了人力车夫，载他们进城如厕。见此，乡人甚是不解，说他们的屁股也比大家金贵，是“金屁股”。我暗自思忖，村里到城里，少说也有三四公里，要是他们的肚子半路“闹革命”，该如何是好呢？

今非昔比。今天，村里人建房子，都将厕所考虑进去，足不出户，就能解决“出口”问题。

前不久，看报纸，说印度一家法院，准许一名女子与丈夫离婚。原因是，这名女子的丈夫，坚持不肯在家建厕所，使她不得不露天如厕。法院认为，厕所是每个家庭所必需的，露天如厕是对社会的“不敬”，也是对女性的“折磨”。即使是露天如厕，在印度农村，女性还得等到日落，这不仅从生理上说是残忍的，更是对人格的侮辱。

我想，印度农村女性如果都像这名女子这般“刚烈”，法官大人恐怕要叫苦不迭了。

二

今天，我们这里，厕所问题已大有改观，但仍然任重道远。特别是，有些国人出国、出境，如厕不冲水、乱用纸，广受诟病。

人家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们，固然不好，但我们也有值得反思的地方，或者说，人家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2003年夏，我与同事到漳州采访，路过天福茶庄，下车小解。进得茶庄厕所，音乐飘飘渺渺，香气丝丝缕缕，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走错了地方。经茶庄伙计介绍，更是惊讶不已。原来，茶庄的老板李瑞河先生，还曾在近处办过宴席，接待过客人。据悉，李先生认为，厕所卫生，不仅关系到卫生程度，更关系到文明程度，也关系到生意成败。

日本有一首名为《厕所女神》的民歌，很有名，很受欢迎。民歌讲述了对外婆的思念。民歌中，除了令人感动的祖孙亲情，还透露了日本人对厕所卫生的高度重视。

在日本，为了让人们重视厕所卫生，民间有“厕神”一说。古时候，日本人家中，厨房和厕所分别供奉一个台子，上面放着清水和鲜花。日本的每个家庭，厕所是一定要保持干净整洁的。他们相信，“厕神”是保佑女主人幸福的神灵，能让女主人婚姻美满、生活幸福。还有一个说法，“厕神”也是“财神”，家中厕所干净了，家中才能财源滚滚。

如今，日本人家里的卫生间，不再设“厕神”了，但他们对厕所保持洁净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在什么都讲究“匠人精神”的日本，也诞生了世界有名的“厕所清洁达人”。日本羽田机场，一位叫新津春子的员工，打扫机场厕所20余年如一日，多次夺取日本清扫大赛冠军，羽田机场也一直荣获“最干净机场”称号，日本人将这位员工视为“国宝级匠人”。

三

一提到厕所，人们往往想到污秽之地。然而，现代厕所早已不是传统那种简陋的“五谷轮回”之所，而正在变成人类生活的一面明镜，甚至正在成为新商业模式的载体。

德国有家公厕经营公司，认为“所谓垃圾，其实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你的琐碎时间，恰是别人的需求。这家公司，把这个逻辑演绎到极致，让德国厕所不仅成了很多旅欧者的必到之处，还吸引多家大牌公司的合作，香奈儿、苹果、三星等德国境外公司，甚至一度战胜宝马和奔驰。

德国政府规定，城市繁华地段每隔500米应有一座公厕；一般道路每隔1000米应建一座公厕；其他地区每平方公里要有2至3座公厕；整座城市拥有公厕率应为每500到1000人一座。这对政府而言，不啻是一种负担。

但是，早在1990年，一位叫汉斯·瓦尔的德国人，就跟政府放言：把公厕包给我，我来管，保证所有市民免费使用干净卫生的厕所。

瓦尔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获得这些厕所墙体广告的经营权。他认为，如此大密度的厕所数量，将是广告曝光的很大优势。他没有急着找商家，而是找来意大利、德国、日本的知名建筑师，为厕所做各种设计，让德国厕所“洗心革面”，焕然一新。

医生说，如厕时，读书看报，容易患痔疮。可是，德国人不这么认为，他们有在厕所阅读的习惯，甚至愿意在干净舒适的厕所小憩。于是，瓦尔就在长长的卷纸上印文学作品和广告，以供人们如厕时消遣。有人觉得这是个噱头，但不少德国作家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印到公厕的卷纸上。

过去，我们这里的一些公厕，广告都是些下三滥的内容，这些年似乎有了改变。比如，高速公路服务区厕所里的广告，已有旅游公司介入，但也不过比巴掌大罢了。有些人认为，在厕所墙上做广告，太掉价。但外面的世界大不同，在德国厕所做广告的，却大多是国际大公司、世界大品牌。

德国人瓦尔并不满足于此。他不断扩大自己的战果，打算将“厕所计划”推向整个欧洲。有中国记者问瓦尔，如果有一天，中国开放了这个市场，是否愿意到中国推广厕所生意。他听后，笑了笑：“我会说服中国人接受它。”

你以为这是什么？其实这是一个厕所。

瑞士，国旗风格的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