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铁观音：浴火重生

戎章榕

雨生百谷，山茶含翠，牡丹吐蕊。

谷雨时节，抵达中国名茶之乡的华安县。入住后，我留意华安大酒店内标配的两泡茶。华安县以“铁观音”闻名，“华安铁观音”曾获中国驰名商标。这些年华安主打“北溪乌龙茶”这一公共品牌，做得风生水起，力求重塑“北溪乌龙茶”在茶界的地位。体验乌龙茶的一盏茶汤，就从房间的这两泡“北溪乌龙茶”开始。 

从空中俯瞰华安茶山

北溪是福建省九龙江水系中最长的溪流。我伫立在酒店窗口前，眺望从北向南逶迤而去的北溪，它贯穿华安全境。冲泡一壶，茶香氤氲，香融于水，香水合一，耐人寻味。一般而言，放在酒店房内的茶，通常是普通的工作茶，普通的茶喝出不普通的口感，与我在酒店一楼品鉴的该公司的“玉贵人”难分高下。这就让我对“北溪乌龙茶”高看一眼，也引发了我探访华安铁观音的兴趣。

华安建县虽然不足百年，但制茶历史却有上千年。茶历史和茶故事，犹如北溪之水脉脉流动、款款述说。县城所在地华丰，旧称“茶烘”，是一个因茶而闻名的古镇；明朝华安产有贡茶，载入《龙溪县志》；北溪两岸依然保留着大片古茶树群落，见证这片土地上茶叶的沧桑变迁……历史故事不是炫耀，从中可见茶

人工艺的薪火相传、代代赓续。看得见多远的过去，就能走向多远的未来。 

华安县新圩镇玉山村位于九龙江左侧，海拔高度在800米左右，年平均气温17~21℃，具有种植铁观音的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铁观音是中国茶类的“另类”，此话怎么讲？众所周知，中国有条黄金产茶带，在神秘的北纬 30 度。中国有60多种茶叶产生于此，中国十大传统名茶中，除安溪铁观音以外，其他九大名茶的产区均在这一纬度上下。华安与安溪毗邻，两地气候和土壤条件相似，什么时候开始引种铁观音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早在

2010年8月，“华安铁观音”地理标志证明商标注册成功。

铁观音蕴含了闽南人爱拼才会赢的文化特质。在先天不足的条件下，硬生生创造出具有兰花香和观音韵的铁观音，其被誉为乌龙茶中的“东方美人”。

当铁观音遭遇市场瓶颈时，它怎样在武夷岩茶和福建白茶的双重挤压下浴火重生？此行华安，让我看到了华安茶人的拼搏奋起之态。

最突出的是“北溪乌龙茶”的重塑。喝过铁观音的人都知道，铁观音是以清香型闻名，其茶水的鲜爽度让人几杯入喉，神清气爽。但其亦有缺点，不耐存储。继安溪人开发出铁观音的“三香”（清香、浓香、陈香）之后，华安茶人借鉴了武夷岩茶冠以“大红袍”作为公共品牌的做法，2019年将浓香型华安铁观音以“北溪乌龙茶”注册公共品牌。为打响这一品牌，华安多年来持续举行茶王赛，其中一款优质获奖茶不只有铁观音，还拼配金观音、金牡丹，实现优势互补，既香又好喝。

有一个细节足见华安茶人的用心。我在华安小住时，有当地文友来看望，带着几泡名为“铁血丹心”的北溪乌龙条索茶。他特别提示，以往的铁观音或是闽南乌龙茶都是颗粒形状，而这款做成条索状。其外形似岩茶，用传统铁观音工艺制作，以变应变，适应市场，传统工艺与现代需求相结合。为此，我还特地寻访这款茶的茶园，其坐落在著名的九龙山下。那里森林覆盖率高，植被类型丰富，有“生物基因库”之誉。茶园实行“野生”管理模式，类似畜牧业的“放养”。茶园主人还告知我，他一年只做一季春茶，我闻之惊讶。要知道，华安海拔梯度（以行政村为基点）在 200~1000 米不等，气候温暖多雨，茶树生长周期短，一般可采制“五季茶”（春、夏、秋、冬茶及“冬片茶”）。而这个茶园一年仅采一季，其品质可想而知。当主人冲泡新做的春茶请我品鉴，条索紧结，叶底肥厚，色泽乌润带霜，汤色金黄明亮，滋味甘醇，香气浓烈，尤其见有难得的“三红七绿”，至此，我领悟了其取名“铁血丹心”背后的意蕴。

华安铁观音的突围，还得益于奶茶（新式茶饮）的带动。新式茶饮悄然兴起于2012年，深受青年人的喜爱，爆发于2016年。

当时，品牌“喜茶”开创了新中式茶饮的先河。华安茶企在困境中寻求突围，敏锐瞄准了市场风向标，及时抢占了新式茶饮的风口。2016 年，第一家奶茶茶企（为新式茶饮提供茶叶原料）落地华安。这不只是茶企的一次转型，还解决了华安10万亩茶园的茶叶销路和数以万计茶农的生计问题。华安迄今已开办新式茶饮企业16家，年加工量约10000吨，产值超5亿。

夜幕降临，徜徉在北溪两岸，灯光璀璨，波光粼粼，足以感受“清爽华安，心临吾乡”实至名归。浏览沿街店面，不难发现，有蜜雪冰城等平价奶茶店，但缺少年轻人青睐的喜茶、奈雪的茶等网红店，也许是我逛得不深入而未发现。华安茶企不能只为农夫山泉等提供茶叶原料，还应当开辟本地特色茶饮的新赛道，利用铁观音、坪山柚等产品，制作柚香乌龙奶茶、茶香四果汤等。毕竟，中国新式茶饮市场目前仍处在逐年增长的态势。

华安依托自身生态优势，将茶业做大做强。探访华安，难免会将之与安溪作比较。华安茶人并非自谦地承认在铁观音的制作工艺、文化挖掘、茶文旅融合等方面，安溪茶人走在前面，安溪茶更有韵味与底蕴；华安茶产业亦有自身优势，绿色是华安最亮丽的底色，生态是华安最宝贵的资源。

“茶之优劣，半在工艺，半在山水。”安溪独特的丹霞地貌、亚热带气候及酸性红壤为红心歪尾桃茶树生长提供了理想条件。而华安水质、大气均达国家一级标准，享有“入夜不知暑至，长年坐看花生”之美誉。对此，我在仙都镇的国家生态茶园建设综合标准化示范区得到了验证。茶观园按照“环境生态化、基地景观化、生产标准化、管理精细化”原则进行创建，经过三年严格管控，于 2016 年 11 月通过考核验收并评为优秀示范区。我只是在茶山徒步小走一段路，就不禁感叹：“仙都聚仙境，浓韵成仙茶；山水人造化，汤味上好佳。”

                     华安县仙都镇哈龙峰生态有机茶观园

在即将结束探访之旅时，我还在华安县海峡两岸茶业交流协会听到了一则故事。高车乡际头村洋竹径自然村，不仅有奇特的“雨伞楼”，还盛产茶叶。那是位于千米海拔的小山村，晨雾缭绕，高山云雾出好茶，谷雨过后，春茶开售，不料客户盈门，40元一斤的干毛茶一抢而空，18 户茶农自产的茶叶供不应求，只好按人头匀给客户，有人戏言“卖金观音近乎成了换金子”。通过这一幕，窥斑见豹，协会同志介绍从 2022 年开始，华安铁观音已经走出低谷，从昔日卖不出到如今被人抢着要，华安铁观音迎来了繁花似锦的春天。

（本文原载于《走进“八闽旅游景区”·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