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3 09:16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许怀中



文化城的崛起

 

许怀中

 

 

位于我省北部,地处闽江上游,居在武夷山脉东南面、鹫峰山脉西侧的建瓯,是我大学毕业、年轻时工作过几年的县城,那时正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时期,从朝鲜战场光荣负伤的福建籍战士、被称为“最可爱的人”就安置在这里的省荣誉军人学校。我被选进这所英雄的学校工作,感到格外激动,到校报到时已从福州迁到建瓯,生活在这座简称芝城的土地上,留下青春的足迹。

夏秋之交,重访阔别多年的建瓯市,追寻这座拥有1800多年省级历史文化名城的历史,感受改革开放、尤其是近几年来的新变化,看到这里正在建设优秀历史文化和现代文明相融合的文化生态城市的景象,和上世纪50年代留下的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重新认识了建瓯:这座文化名城正在崛起。

建瓯历史文化之深厚,令人赞叹。它于东汉建安元年(196年)设建安县,是福建历史上最早设置的4个县之一。三国吴景帝永安三年(260年)设立建安郡,唐武德四年(621年)设建州,福建省名乃为福州和建州取其首字而来,可见它在福建八闽大地上的历史地位。宋代改建州为建宁府,又是福建最早设置的府。上世纪初叶并建安与瓯宁两县而为建瓯县。历代为郡、州、府、路、道治所,成为闽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历史上出进士最多的一个县,人才辈出,历代名人如朱熹、陆游、辛弃疾、李纲以及世界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等都在这里驻足,留下对它的赞誉。我50多年前经常过路的鼓楼,原来是闽国帝都标志性建筑的“五凤楼”,此次和采风团作家们一道参观,高高矗立在拱城墙之上的三层城楼,“雄镇南天”4个大字显赫眼前,气势夺人,那是五代十国时,闽国王延政于天德元年(943年)据建州称帝所显示的气派。如今成为建瓯历史文化名城的重要景观。

我们所参观的“艮泉井”,系朱熹家所挖的井,是泉眼,处八卦的“艮”位,又叫“八卦井”。观看了位于建瓯城内东北隅的孔庙,是八闽府级孔庙之冠。明太师杨荣誉之为“东南伟观”,历史久远,据史料记载,始建于北宋天圣年间(1023-1031年)。它坐北朝南,由门楼、照壁、棂星门、墨池、戟门、两庑、拜台、大成殿组成,是福建省现存最大的县级孔庙,具有较高的历史、建筑和文物价值。建瓯妈祖庙内,供着千年古木雕成的妈祖神像,被称为中华一绝。当我走入对着梅仙山的古城门通仙门时,想起古人留下的诗句:“通仙门外碧溪流,迤逦南行绕建州。威武垛垣凌世界,凹形墙体历春秋。……”它面临松溪,工艺精湛,别具一格,那苔痕斑斑的墙体,向后人诉说着历史的变迁,它可追溯到东汉时期。我们所看的建瓯几个古庙宇,历史悠久,规模广大。如全国文物保护单位东岳行宫,占地40亩。前临松溪,背靠青山,是古建瓯一大名胜古迹。它始建于东晋建武六年(322年),后多次修缮、重建,系我省为数不多的古代道教建筑之一。站在东岳行宫前,身处于风景优美之中,想起1600多年来,东岳行宫不仅为四面八方宗教信徒提供活动场所,而且也为游客营造观光游览的好场地。光孝寺占地面积比东岳行宫大一倍,即为91亩。不仅面积大,而且历史早。它始建于六朝陈武帝永定二年(558年),比泉州开元寺早100多年,比鼓山涌泉寺早200多年,历史悠久,规模宏大,环境清幽,景致雅奇。名闻中外的十方大丛林的古刹大寺,集游览、谟拜圣地于一身。据说唐代日本高僧野山空海法师入唐取经时,曾路过建瓯而登寺膜拜。而今在光孝寺受戒僧人,侨居美国、南洋、日本及香港地区传播法音者大有人在。这些都是建瓯历史文化所散发的光彩。

悠久、丰富的建瓯历史文化,如今为建瓯的经济、文化建设铺路。作为海西绿色腹地的重要地域,建瓯主动融入海西建设大局,正在举全市之力,打造中国笋竹城。当我们驱车在浦南高速公路互通口及省道瓯政路旁兴建中的“中国笋竹城”下车后,兴致勃勃地观看这座富有特色的城,眼前形象地出现文化县城崛起的雄姿。素有“金瓯宝地”、“绿色金库”、“竹海粮仓”、“酒城笋都”之称的建瓯,正在发挥优势,在笋竹上做大文章,我深深感受到笋竹文化新篇章之华丽。工地上车来车往,热气腾腾,不禁想起市委领导向我们介绍市情时提到的:“中国笋竹城建设累计完成基础设施投资11.04亿元,完成征地6859亩,建成平台3500亩,引进入园企业57家,总投资8亿元的商贸中心动工建设。各乡镇高速公路互通口工业平台规划推进”。一幅从竹乡笋都到中国笋竹城的跨越蓝图,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参观了中国笋竹城的雏形,我想到更多的是中国的竹文化艺术,如历史上一些名士曾和竹结缘。魏朝正始年间(240-248年),嵇康、阮籍、刘伶等7人,常聚在当时的山阴县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谓“竹林七贤”。笋竹更是诗文中长久不衰的题材,五代后唐李夫人首创临摹窗上的竹影墨竹园,后专成画体,含有文人士大夫气节的文化内涵。北宋文同开创了“湖州竹派”。继之是诗书画“三绝”的苏轼,《枯木竹石图》是其代表作。明代的徐渭、清代以至现代的一大批画家,皆为一代画竹大师。时至今日,竹子绘画仍方兴未艾,这是中国特有的文化现象。竹子诗词和绘画一样,不仅由于竹子的虚心,有节,不畏霜雪的自然属性,而且与传统的审美意识契合。历代以笋竹为题材创作的诗文屡见不鲜。如北宋文同不仅画竹,还写诗:“故园修竹绕东溪,占水浸沙一万栋。我走官途休未得,此君应是怪归迟”。宋苏轼更有名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以竹为自然背景。朱熹也有咏笋的诗:“谁寄寒林新属笋,开奁喜见白参差。知君调我酸寒甚,不是封侯食肉姿”。唐诗圣杜甫:“华轩蔼蔼他年到,绵竹亭亭出县高。江上舍前无此物,幸分苍翠拂波涛。”(《从韦续处觅绵竹》)白居易也写了《食笋诗》:“此处乃竹乡,春笋满山谷;山夫折盈把,把来早市鬻。”清代郑板桥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把竹的韧性写得淋漓尽致。此外,其他诗人墨客写咏竹诗文,也多得不胜枚举,可见竹文化在我国文艺中的地位。建瓯弘扬竹文化,把它和科技、经济等紧密结合,提升竹文化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折射出文化城的崛起。

参观了中国笋竹城后,上高速,到篁城科技竹业有限公司采访。这公司是高端竹材研发制造商,高端指的是产品上,侧重于科技含量较高、材料利用率较高,在“高”上着眼,瞄准对产品品质要求较高的高端客户。研发指的是篁城科技具备较高的技术创新能力与产品开发能力。我们进入厂房,看至各种竹品加工成竹木复合板,竹制品等等;分别为竹皮系列、重竹系列、地板系列、竹板材系列、工艺品系列等五大系列,涵盖家具、装修、家居用品、公共空间等领域,不仅畅销国内,还远销到美洲、欧洲、东南亚、日本、韩国等。我饶有兴趣地看到所制作的《清明上河图》,竹文化艺术在熠熠生辉。这公司送给我们的一本介绍材料,封首便引了郑板桥《竹石》诗,标明“竹韵”。在介绍中写道:“众所周知,中国是世界上竹子品种最丰富的地区之一。中华民族千年的文明史更是孕育出丰富、灿烂的文化,宋代词人苏东坡就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所企业不仅依靠科技,而且文化含量也很高。观看了武夷根艺城、恒森源根艺,展示出建瓯“根雕艺术之乡”的艺术风采,推动建瓯根艺术产业化和根雕文化的发展,正如展厅的对联所写:“细刻千载文化,精雕百年良材”。我在建瓯市政府文件中看到:“发展建瓯根雕艺术创作,积极扶持个人和企业开展根艺创作生产,目前全市根艺从业人员3600人,‘中国根艺美术大师’等高级工艺师49人,根艺制作企业100多家,产品畅销海内外,……”来到明良食品厂参观,它也和竹笋有关,“明良牌”竹笋产品荣获“中国竹文化节竹业博览会金奖”,显示出建瓯笋竹食品文化的亮点。

在离开建瓯前的上午,我特地驱车到房道镇,进入大片的竹林中去体会竹的风韵。这个千年文明古镇距城只不到30公里,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曾养育了唐朝剑州刺使雷友敬,宋朝广州通判雷时,元朝翰林院学士协机,明朝太师杨荣、吏部尚书李默等一批历史名人。如今为毛竹林丰产示范片。建瓯市现有毛竹林面积130.9万亩;该镇的林地占了26.8万亩,毛竹林12.6万亩。这里的自然条件好,生产的鲜笋畅销各地,许多地方的人都慕名而来,供不应求。在主人的陪同下,我沿着山坡小径,在竹林的林海中徜徉,和竹林相伴,更能领略竹子的虚心而正直的风姿,难怪古代嵇康等名士痛感当时朝政的黑暗,跑到竹林中放浪形骸,孕育灵感。他们虽比“建安七子”晚了些,政治思想和生活态度也不同“建安七子”,但大都“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其中嵇康的成就最高,“竹林七贤”的作品,基本上继承了建安文学的精神。竹乡之行,呼吸竹文化的气息。

在建瓯采风,利用空隙,在市领导和市文联主席的陪同下,到原来工作的省荣军学校旧址,去寻找青年留下的足印。现已改为省荣军康复医院,办公室梁主任父亲曾在荣军学校搞后勤,和我同事过,生前曾对孩子谈了学校许多情况,所以梁主任还懂得过去的一些情况。过去的办公楼、礼堂、教室都已推掉,只剩下一座两层楼的教职工宿舍,我们便在楼前留影纪念。在这里,自然会想起往事。此次来瓯,重看了妈祖庙前的挑幡表演,我最早在上世纪50年代的全县运动会上看到独人的挑幡表演。那时我风华正茂,参加建瓯县首届运动会,得跳远第一名,破建阳地区(当时建瓯属建阳地区)纪录,作为建阳地区的运动员到省里参加第一届运动会。我为建瓯争了光。那时在体育场上看挑幡,觉得很新奇,这次看到是一群妇女在表演,经过了改革创新,注入现代表演元素,使民间挑幡登上大雅之堂,前年被文化部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被评为闽北地区10大城市名片。去年被邀请参加中央电视台元宵节晚会演出,参加第五届中国竹文化节,此外还经常应邀参加国内外的各类表演活动,扩大了建瓯特色文化的影响。此外,建瓯的版画和根雕一样,都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文化部曾命名建瓯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这一切,都使我深深感到,这些年来,金瓯文化城,已更加丰富多彩。当年因抗美援朝战争结束,荣军学校也完成了历史任务,组织上送我到上海党校学习,后又调回厦大,告别了建瓯。此次重访,往事和新感交集胸臆,思绪万千。

(本文原载于《走进建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