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01 16:54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刘 雄


“白皮红心”的保长

刘   雄

谢赞聚(1896—1975),宁德市蕉城区洪口乡人。1930年到福州做生意时接受了革命教育,随后投身革命斗争,1935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闽东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后,国民党背信弃义破坏国共合作,到处捕杀革命人士。为了坚持革命斗争,党组织派谢赞聚去当王花坪“白皮红心”的保长。王花坪附近的花兰渡、金钟渡等渡口,地处宁德周宁屏南等县的咽喉要道,谢赞聚常利用“保长”的身份,用这些渡口的渡船运送革命同志和游击队安全渡河。每次护送革命同志和游击队安全渡河后,谢赞聚都想方设法巧言应对敌人,从而既保住了革命秘密,又使敌人找不到他“通匪”的把柄。他还经常巧妙地给党组织和游击队送情报,使他们化险为夷。

夜过花兰渡  巧言匿行踪

谢赞聚青年时流放木排,长年在屏南至宁德的溪河上“讨生活”,为人机智,口齿伶俐,因此虽屡遭敌人怀疑,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1940年8月2日晚,谢赞聚配合左丰美领导的游击队打了停泊炉金的盐船谢赞聚引起敌人的怀疑。可是就在打盐船后不久的一天夜里,30多个游击队员从周宁去宁德梅坑,必须当天晚上渡河。情况紧急,谢赞聚立即与渡河小组的同志立即把他们渡过了花兰渡临走前游击队负责同志叮嘱:我们夜里住菖蒲坑,你要注意敌人的活动。游击队走后,谢赞聚脑子立即盘算开来:自己已引起敌人的注意,队伍这么多人渡河,影响肯定不小,不向国民党莒州乡公所报告过不了关。因此,他拖到下半夜跑到莒州,气喘吁吁地向国民党乡长谢绍基报告:村民刚刚向我报告,有一队“土匪”从花兰渡过河了,据说往照栏那条路走的。

谢绍基一听跳了起来,连忙拿起电话机向国民党霍童区公所报告,但电话打不通,因为电话线已被我游击队割断了。这下谢绍基发疯了,立即叫电话兵抱起电话机,带上二十20几名乡兵,逼谢赞聚带路赶到洪口。渡过花兰渡后,谢绍基忽然叫电话兵把电话机的线搭上电杆上的电线,接着对着话筒喊:“喂喂,菖蒲坑……”发现电话挂不通,谢绍基叫了起来:“‘土匪’一定往菖蒲坑去了。”

好狡猾的家伙,被他识破了,怎么办?谢赞聚脑子一转,立即对谢绍基说:“恐怕不见得!我听说‘土匪’常会搞这一套,实是虚,虚是实。他们走路连踩倒的草都要扶起来,还会这样割电线又走这条路,难道不怕我们去‘追剿’吗?”谢绍基听了觉得有道理:“也对,我们去洪口。”

到洪口后,谢绍基又把电话机的线搭上电杆上的电线,对着话筒喊:“喂喂,霍童,霍童……”还是不通。电话兵七检查八检查,发现原来没有安地线,插上地线后打通了电话,国民党霍童区公所一查:“照栏没有发现‘匪情’,但菖蒲坑接不上线,不知道那里的情况。”谢绍基听完直顿脚:“真该死,真该死!”这时天已大亮了,追已没有用了,只好派人把菖蒲坑的两个甲长叫来,听他们说昨夜狗叫了半天,他们出来看了一阵,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谢绍基又气又恨,把他们臭骂了一顿,垂头丧气地带着乡兵返回莒州。路过花兰渡时,他把满肚子的怨气发泄到渡船上,抽起刀砍断了锚绳,谢赞聚和渡河小组的同志们好不容易建造的新渡船,随着滚滚山洪飘到青桥濑,碰上礁石撞裂了。谢赞聚和渡河小组只好架起木筏渡河,游击队的同志来往周宁、宁德依然畅通无阻。

不枉“冤枉路” 报信得脱险

在掩护游击队从花兰渡过河后没几天,国民党霍童区公所通知谢赞聚去开保甲长会。

天黑时谢赞聚到达霍童,刚想抬脚迈进国民党霍童区公所,忽然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霍童的一位“白皮红心”甲长谢石孙,他把谢赞聚拉到一旁,心急火燎地告诉谢赞聚:“刚才一个便衣队特务在区里打电话给咸村保安队队长,说有‘土匪’驻扎在上论石洞,今天夜里保安队从高山进上论,基干队从富濑进上论,天亮以前集中包围……”

这个突然的消息把谢赞聚难住了,他知道这几天宁屏区委书记张恒喜,正带领30多个游击队员转移到上论石洞。时间这么紧,又找不到可靠的人去报信,谢石孙要开会去不了,怎么办?想了好大一会儿,谢赞聚心生一计,立即去找国民党区长的勤务兵:“我有张公文放在邑坂忘记拿来,我去拿,明天一早就来。”因为去邑坂要在霍童过河后往东走,恰好与从霍童去王花坪的方向相反,这样可以避免事后引起敌人的怀疑。

谢赞聚离开国民党区公所,先在霍童镇拐了一个大弯,然后一口气跑回王花坪,立即找来交通员,叫他们马上前去上论报信。交通员走到半路上遇到游击队管理排的同志,顺利完成了报信任务。听到回报后,谢赞聚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忙叫母亲煮了点饭,草草吃完赶回霍童开会。天亮前当他路过洪口时,听到富濑那边枪声大作,心里暗暗高兴:“你们去晚啦!”然后大步流星,按时赶到国民党区公所。谢赞聚不仅没有引起敌人的怀疑,那位国民党区长的勤务兵还称赞他:“谢保长很守时啊!”

智借金钟渡  淡定对审问

1942仲秋后的几天,宁德东北部山区连日秋雨,霍童溪上游的莒州溪河水暴涨,当地党组织在花兰渡准备的木筏都被洪水飘走了。正在这时,闽东游击队98人来到黄花坪,要谢赞聚想办法把他们渡过河去,因为他们急着到屏南开展抗日反顽斗争。

一向机智过人的谢赞聚这时也颇感难办:这可怎么办?即使弄到木筏,一次也只能渡过几个人,那样七渡八渡,莒州的敌人早就闻风追来了。谢赞聚算来算去,莒州溪上只有金钟渡还有一只渡船,但金钟渡离莒州只有几里地,太危险了!可公鸡已经叫了几遍了,天已破晓了,只能冒险了。谢赞聚与游击队领导商议了一下,随即赶往金钟渡。到渡口后,谢赞聚壮了壮胆,拉开嗓子把船停在对岸的老船工叫醒。“快,快呀!有要紧公事啊!”当老船工见到从草丛中一跃而出的游击队员时吓呆了:“谢保长,他……他们是谁?”“是自己的队伍。老哥不要怕,有事我负责。”老船工见谢赞聚这么说,往手掌吐了口唾沫,就使劲划起桨来。

将游击队员全部渡过河后,谢赞聚和老船工这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可是怎么对付莒州的敌人呢?90多个游击队员过渡,目标太大了,瞒是瞒不住的。老船工很着急,问谢赞聚“怎么办”。谢赞聚想了想:“你就说‘谢保长叫我渡的’好了。”“那,那怎么使得?”老船工为谢赞聚担忧起来。“我有办法,老哥放心吧。”老船工这才点了点头,掉转船头向对岸驶去。谢赞聚立即蹲下身抓起地上的泥巴往衣服裤子上擦,再把手上的皮肤擦破让它流出血来,然后装作慌慌张张的样子跑到莒州国民党乡公所报告“匪情”。

国民党乡队副谢宜太还在床上睡大觉。谢赞聚上气不接下气向他报告;“昨夜一伙‘土匪’到我王家坪来,5把驳壳枪指着我。逼我去金钟渡喊过渡!”“怎么,你给土匪喊过渡?”谢宜太跳了起来。“我不喊,他们就要枪毙我。”“死你一人有什么?要是莒州给打了,死你一家也不够!”谢宜太疯狂咒骂起来。随即把谢赞聚软禁起来,又派兵到金钟渡把老船工抓来。

谢宜太手指老船工,瞪圆眼睛喝问谢赞聚:“他是你什么人?”“什么人都不是。我是保长,我说是公事,他怎么敢不渡呢?”“你为什么说是公事?”谢宜太又跳了起来。“他们逼我喊公事,不喊要枪毙我呀!”谢赞聚死死咬住这句话。“真该死!”谢宜太全身像被火烫了一样站立不住,下令把谢赞聚和老船工关起来。但敌人找不到证据,几天后不得不让谢赞聚和老船工取保回家。游击队行动的秘密保住了,谢赞聚的保长却再也当不成了。

正是有许多像谢赞聚这样立场坚定又机智勇敢的“白皮红心”革命同志,当年闽东党组织建立起许多条秘密交通线,为闽东革命斗争的开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仅谢赞聚经常走动的地下交通路线就有四条。第一条路由宁德渡霍童溪,经柏步、上野抵半岭,住谢允生家;往葛藤凤经停池头村,住池陈旺家;再往虎贝到新亭,住黄垂辉家;最后经上堡、白溪至古田杉洋,向土匪彭希寿等购买枪支。第二条从周墩的马岭出发,经里陈、溪兜到油湾,住何明久家;至后垅住何香济家;翻越山界岭到屏南寿山村,向苏则由匪帮等购买枪支。这条线路还可前往屏南漈头,直通古田。第三条路从周墩马岭出发,经为门至排头过渡后,抵宁德槟榔下,翻过门头岔至屏南前乾,再经横垅、漈头前往古田。第四条路由宁德莒洲村出发,爬过岭岔头,经鱼仓抵山后,住毛文斌家;之后过上荐渡头、前亭坪,到达屏南康里,与村党支部书记郑云亭交接,再到屏南梨洋和胡永晏交接,再到屏南熙岭住张良栋家,再前往古田。谢赞聚通过上述这几条交通线,仅为游击队购枪一项谢赞聚通过使用暗语,称长枪为“台蔗”、短枪为“斧头仔”、子弹为“泥鳅”、运枪为“运粮”等,从古田、屏南一带的民团和匪帮中,购买了300余支枪支、5000多发子弹,可谓历经艰险。时任闽东红军第三纵队参谋长的许一峰,曾为谢赞聚的一次脱险赋诗一首:“运粮闯境牛一山,带领人马过蒲山,石堂贼兵拦去路,无法出口到松岔,南蛇脱壳此关过,此计果然胜古人。”

 

作者简介:刘雄,宁德师范学院教授,福建省中共党史研究会理事。

原文刊载《印迹-中国红色保密故事(福建卷)》,金城出版社202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