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27 09:02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欧孟秋

 

沉郁·飘逸·空灵

——杜甫、李白、王维诗风比较

欧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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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左) 杜甫(中) 王维(右)

 

盛唐诗坛杜甫、李白、王维,是典范诗人。就审美风格言,他们都有鲜明的自我形态。杜甫,沉郁;李白,飘逸;王维,空灵。

诗风之异,源于诗人文化内涵之别。杜甫诗体现着儒家文化的浸染,李白诗体现着道家文化的熏陶,王维诗则体现着禅宗参悟的净化。

宋代闽籍著名的诗评家严羽在《沧浪诗话》里对李杜作了比较。他认为子美不能为太白之飘逸,太白不能为子美之沉郁。不同的审美形态出自诗人各别的审美情趣。

杜甫基于仁爱之心,怀抱着对人类休戚与共的诚款,体验着人世间的沧桑与疾苦,发出动地的歌吟。他的许多现实主义手法的代表作之所以感人肺腑,是因为真情弥满,沉郁之深。比如《兵车行》开篇的渲染,惊心动魄。“哭声直上干云霄,”通篇在凄切的推进中,悲愤之情溢于言表。直至结尾“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可谓凄惨淋漓,哀痛无限。

杜甫的沉郁不仅仅表现在长篇歌行里,也展示在短章近体中。他把沉郁的内心隐秘寄托在自然物上而抒发出人生的悲凉、历史的沧桑。 

李白则不然。他以天纵之才,横扫六合的气概,笑傲万物的情怀,创造出或豪放或清新的诗篇。飘逸是李白诗的主体风格。比如《梦游天姥吟留别》,纪梦游仙,风流潇洒,无比奇特的想象让读者领略了烟涛微茫,青冥浩荡,汇通了宇宙万有。

诗人的精神世界在飘逸中突破了一切技巧、准则与功力的羁绊,拓开了一片自由天地。 读李白的诗,自然而然地想起“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庄子。庄子是道家思想的代表人物。他认为,道是天地万物的内在根据和原则。他主张释放人的心灵而保全自觉意识和独立精神。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是李白的思想渊源。他的诗以丰满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形象为根柢。自然流逸中不失其浑厚气象。

李白在《庐山谣》里以豪迈开朗的感情写道,“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黃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可谓气象万千,舒畅悠长。

李白的想象神驰八极,心怀四溟,有时如列子御风,泠然而善。“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驰骋天际,飘飘欲仙。他的诗是精神自由的乐章。纵使是人生失意,亦不失吞吐宇宙、俯仰天地的豪气。

王维在三家中最年长,其身世与阅历与李、杜迥异。作为士大夫的王维,在安禄山之变中有了深度的灵魂激荡。中年后过着亦官亦隐的优游生活,参禅悟道的清寂幽邃,自甘于超离世俗的孤独,于是创造出一派恬淡自然的空灵的诗意自由。

王维诗的空灵,妙手天成。心灵与自然合一,空寂静默间怡然自得。诗的静趣和美感绝然是人生心灵的抚慰剂。辋川集的许多山水诗都写得宁静淡泊,空明澄澈。我们无数次地吟诵过“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等,与自然为侶,而获得尘虑皆空的精神愉悦和韵味,又是何其珍贵。

在浮躁的当下,越来越多的人在空灵诗风中分享到从容闲雅的自由。王维作为诗界的高人形象不可磨灭。

从审美风格我们不难看出盛唐三家的个体风貌。记得明代诗评家屠隆曾十分明晰地指出,少陵沉雄博大,多所包括,而独少摩诘之沖淡幽适,泠然独往,此少陵生平所短也。少陵慷慨深沉,不除烦热,摩诘参禅悟佛,心地清凉,胸次原有不同。摩诘与之太白又颇别。太白清而放,摩诘清而适。故太白语多豪纵,摩诘语多闲淡。高人之调又自不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