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诗留待苍生读”

——当代福建诗家陈淇先生诗品赏

菊  潭

陈淇

陈淇是当代福建的一位诗词名家。他的诗以《微吟小辑》刊印，好评如潮。先生早年就读于福州乌山师范学堂，与邓拓同窗，后就读厦门大学中文系，与李拓之为好友。廿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新诗文活跃于文坛。1950年起先后在福州一中、福建教育学院任教，是名副其实的语文行家。

通读《微吟小辑》，给人的印象是：意旨鲜明，兴致繁富，气格高张，别具一格。

《“我诗”四首》是应诗友黑尼索稿时的急就章，却最能体现陈淇那鲜明的审美主张，不妨看作诗人的创作独白。“我诗非宋复非唐，自画痴呆自写狂。佳句苦教前辈占，无题慵付后生详。吟当淑世声声媚，名落骚坛字字僵。多谢三分明月好，迎春不废花草香。”诗人清醒而谦谨地给自己的诗歌创作定位。他以“异军突起将何往，天马横空任所之”怀念纵横诗坛的那些非凡岁月。诗人自述诗风由豪雄而转苍凉，生涯中，落落千歌，沉沉一梦，劫火有缘，情天无憾，他自信“我诗留待苍生读，四海回春味夕曛。”为苍生而歌的诗历来具有荡气回肠的文学史意义。他深切地表明，自己的诗“非但道人难尽道，直须言我所当言”，必须实现从“怜芳草”到“念苍生”的转变，让我们读到了杜诗的气骨。

数十年的慷慨歌吟。陈淇的诗异彩纷呈。全书共七辑，多是怡情摅感，切入时事民生，寄寓家国情怀。比如写盼望台岛回归的杂诗与长调，一片挚情感人肺腑。“遥怜日月潭边客，独揽春秋阁上愁。”

陈淇先生正气凛然。他的诗里多有对民族英雄、仁人志士的礼赞。如写林则徐“生怀饥溺忧六合，死守清廉感八荒”“云左有诗多报国，宣南无会不伤时”。写谭嗣同“男儿气节自堂堂”“死生行止关君国”那昂首横刀的豪迈。写毛泽东“风流人物民为主，锦绣江山道不孤”。写周恩来“磊落男儿铁铮铮，人民为重身为轻”。写邓拓“燕山佳作喧夜话，铿锵掷地金石鸣”。这些诗句都是对特定人物的深度理解和评价。

他还以优美的笔调和新奇的视角赞美祖国河山，讴歌时代的巨变。

引人注目的是陈淇先生才华横溢，组诗联吟，一气呵成。他的闽都竹枝词，古、旧、新三组，凡百首，琳琅满目，趣味无穷。他以简明畅达的风格展示闽都旧貌新颜、人物风情，十分富有时代与乡土气息。诗里不乏幽默、从容与睿智，家乡人读过尤为亲切。试录数例以玩赏。

三山两塔认家乡，水木清华秀气长。莫道三山看不见，民居别有三山藏。

盈盈宛在碧溪湾，石气生凉消暑还。借得一弓洲上地，居然小寺号金山。

深更入耳数声喧，夜点般般直到门。扑扑面兼虾肉饼，猪油炒米宝来轩。

菊秋梅腊竹蟾圆，赏荔偏宜六月天。屡向上人索陈紫，吾家佳果落西禅。

陈淇先生还针对社会的歪风邪气、丑行弊端，写了“当代新乐府”，以辛辣的讽刺，凸显一名正直的知识分子对社会的责任感。

陈淇先生学养深湛，思维敏捷，鉴赏给力，无论读书、听歌、观剧、品艺，直至观赏体育竞技，皆能抒发独特感受，不乏佳句名篇。他的“红楼百咏”是一卷万千感喟的心灵血泪之作。

陈淇先生是诗人亦是友师。他为教育事业耕耘日久，敬业奉献。“心力已抛人未倦，新潮犹自促腾飞”，忘我之热忱异常感人。而在先生的经历背景中又不免有不少敲击人心的悲怆之作。如别内、忆旧、吊友、记梦、夜歌等，呈现出一幅幅真实的历史画面，虽有感伤，但更有深沉的人生思考。后洋夜歌里非常典型地写道：“斗室回旋任醉眠，无因重费买山钱。老身结伴红带黑，高足跟踪地作天。卧听荒鸡声恶极，起看殘月色凄然。明朝耕岭荷锄早，且喜春花扑面妍。”残酷的现实面前，依然有美好的期盼。

写到这里，我想起40年前的一天，陈日亮老师引荐我拜会过陈淇老先生。是夜我以诗词爱好者的虔诚向这位诗人讨教，获益良多，记忆犹新。如今重读《微吟小辑》深深感受到诗人意在象先、神行语外的魅力。他的诗歌语言凝练有度，意境创造宽然有馀。或意兴温婉，或豪情重语，读来经久难忘。

《微吟小辑》    陈淇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