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 上 梅 花 山

傅   翔

与梅花山的情缘，从我一出生就已开始，但真正结缘却是大学毕业以后的事情。我生在梅花山的边缘，却从来不知道身边这莽莽深山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它就像一个美丽的仙女，在我儿时的梦境中，飘然来去，若隐若现。

我与梅花山的初恋是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那是1995年，我第一次到古田，第一次听说了“红土地·蓝海洋笔会”，也第一次见到了张惟、黄征辉、谢春池、俞兆平、朱水涌等许多活生生的作家。这一次，我们走进了梅花山自然保护区，住在步云乡马头山的寺院里，吃了两餐丰盛可口的斋菜，并在深夜的马头山上展开了一场关于红土地文学前途的论争。吴尔芬、江熙、谢春池、练建安皆是论争的干将。是夜，月华如水，青春飞扬，激情回荡，令人难忘！梅花山腹地的马头山当永远铭记这一刻！但从那以后，我们似乎再也没有那样纯粹的文学聚会了。

接下来，我们兵分几路，分别进山，前往梅花山深处的村庄，吃住在村民家，体验着山里人家的淳朴与热情。我们这一组被分配到步云乡较偏远的双车村，住在河边的一个林业管理站。那是令我们一生难忘的日子，时光虽然短暂，但我们挥霍着青春与激情，唱歌，读诗，泡温泉，找寻山涧里的野花野草，还有那不知名的水花四溅的瀑布。

这真是一次无以复加的记忆！至今，我深切地记得那些乡间的野菜是何等美味！那里的山泉是何等清冽甘甜！我甚至还记得诗人谢春池谈到山里的知青时是何等动容，以至于两行热泪潸然而下！这便是大山的恩赐，梅花山的传奇！

第二次相恋是离开乡村中学来到纪念馆工作的时候。我和两三个收藏界的朋友一起前往梅花山腹地的村庄寻宝，顺便看看有没有惊喜出现。这次，我们骑的是摩托车，从连城莒溪出发，直奔厦庄与陈地村。时值盛夏，一路都是绿荫与美景。是夜，主人盛情款待，大醉。第二天，收获连城著名书家项朝钦与罗丹书法数帧。此行自是感觉良好，于是有了《山行》一文，发表于《闽西日报》之“佳作看台”栏目，同行艳羡甚多。

第三次当是远离乡村来到省城之后，因结识了一位万安的文友，又一直念叨着没到过万安深处的梅花山，于是，我们便结伴同行，开着小车直奔他的老家。白天自龙岩出发时还是酷暑难耐，到这个依山而建的名叫四村的海拔上千米的小村庄时，却是凉风习习，泉水冰凉。我忍不住写下了《山里人家》，洋洋洒洒四五千言，如今读来，当时情景依然，历历在心！

第四次又是缘于一次笔会。这次相聚的是太平寮，梅花山深处一个海拔千余米的村庄。这个村庄依山傍水，干净整洁，云遮雾绕，俨然梦境一般。我们从福州、龙岩与连城齐聚于此，为它的宁静与清凉，为它的超凡脱俗所震撼。当天傍晚，我与张惟老师谈起了一篇给我印象极深的文章，那是张老多年前写梅花山的。我想和张老求证文章里发生的故事与场景的真实性，也想知道文章里写的是哪个地方，好让我也艳遇一回。这篇散文真的是令人过目难忘：作者和几个朋友徒步穿越梅花山，深山里拜访一个守林员未果，他那背着小孩的妇人竟转眼之间把家里的守门狗杀了，以此款待贵宾。说真的，这样的情节当时就把我震了，绝不亚于读贾平凹笔下的商州。正当我们为此故事的场景是否就在太平寮展开求证时，没想到接待我们大部队入住的其中一位房东就是当年那个守林员，而他至今还保存着那张发表过张老大作的报纸以及收集有这篇文章的一本书。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一篇数十年前发表的散文，一个深山里的守林员，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作家，就这样让时空凝固在这个小小的村庄！张老显然激动起来，立马就要探望当年接待过他的守林员的妇人。确实，在文学已经日益边缘化的今天，文学用它自身的力量昭示着不朽的传奇。

这一夜，我们在村主任家门口点起篝火来了一次文学的聚会，唱歌，读诗，喝红豆杉的红豆泡的酒，但我心中却纠结着一个隐忍的梦想：离开城市，回到山中，做一个纯真的人。为此，我写了小文《夜宿太平寮》，记下了心中的这个梦。

后来，因为古田会议纪念馆声望日隆，因为梅花山虎园的设立，我多次往返于古田与虎园之间。因为古田的缘分，我得以调到省城工作；也因为古田的关系，我一次又一次地重返梅花山。或者带朋友，或者带客人，或者开会，我渐渐地熟悉了梅花山。

梅花山，这个因华南虎而著名的世界A级自然保护区，如今已经悄悄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我现在才知道，梅花山自然保护区北起连城县曲溪乡的罗胜，南至上杭县古田镇的吴地，东始新罗区万安乡的张陈，西抵连城县庙前镇的岩背，东西宽20公里，南北长19公里，森林覆盖率达89%。区内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峰有40多座，最高峰石门山海拔1811米。民谣说“梅花十八峒，峒峒十八里，里里十八窟，窟窟十八只金交椅”，这些金交椅指的是珍稀的动植物资源，还是丰富的地下矿藏？我们不得而知。我知道的是，梅花山广袤而原始的森林，正是这秘密王国的宝中之宝。而物种繁多、资源丰富的梅花山，被中外专家一致赞誉为“北回归线上荒漠地带的绿色翡翠”“动植物资源基因库”“华南虎的故乡”。

1998年，梅花山自然保护区在龙岩市的支持下率先在全国启动拯救华南虎项目工程，在上杭步云乡马坊村建立了占地近7000亩的“中国虎园”，开展华南虎野化繁育。近年来，华南虎种群数量不断增加，高海拔野外散养繁育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功与发展。虎园里关于虎的趣事很多，只要你乐意，你可以在山光水色、人间仙境一般的虎园里好好住上几天，好好地看看那野性十足的虎，好好地和管理员聊聊天，那你必将成为华南虎的专家了。

梅花山的传奇当然不只有虎，那里美不胜收的自然风光才是今天的人们最向往的。因为，梅花山上有绵延数公里的黄连孟大绝壁，有兴隆瀑布、锣声瀑布、铁山罗地盘溪寨瀑布等大瀑布。奇峰怪石就更是数不胜数，什么丘山的老鹰石、桂和的姐妹石、马坊的禾仓石，什么铁山罗地的三层石、出米洞，以及大源村的“金龟下蛋”……看来，想要一次看个遍，还真是比登天还难哪！

今天，万安的梅花湖，莒溪的太平寮，赖源的溶洞与廖天山的草场，曲溪的三江源与冯地村，步云的马头山与虎园，梅花山主峰的石门山与将军山，都渐渐有了不少的人气。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地造访过这些深山里的美景，每每为之陶醉与惋惜！我在想，这些散落在梅花山四周的晶莹剔透的翡翠，如果能用一根绳子把它串起，那该多好啊！就像神农架一样，只要设一个特区，有一条像样的公路，那一处处美景就会是一处处驿站，供无数的游人休憩与想象。

可惜，我不是先知，更不是权倾一方的官员，我无法给梅花山以新生，也无法预知古田与梅花山是否拥有了转折人生的神秘力量。但我实实在在地知道，古田给了我人生几次重要的转折，而梅花山则以它世外桃源般的神秘与安宁带给我思想与心灵深处的洗礼。这一生，注定了我与梅花山的情缘，注定了我将一次又一次地投入她的怀抱。

（本文原载于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省作协“走进八闽”文化采风系列之《走进上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