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3-29 22:28 来源:福建炎黄纵横 作者:卢美松


·卢馆长序跋系列专题·


越王山的历史文化价值

——《越王山志》前言

 


宋梁克家《三山志》称:“闽宅东南,负山而.海”,唐五代设威武军,“遂作重镇”,并称“州治其中,有中州气象”。可见福州自唐宋以来逐步繁荣发达。

越王山,顾名思义,得名于闽越王之立国建都,其历史远在2000多年之前。征文考献,源出于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之作;稽古求实,寻证于历年考古发掘与地下文物出土。虽然,人们对山南欧冶子铸剑之方池指为传说,而对屏山、冶山一带为闽越国首都初地则无异词。山间文物之盛、人物之众、故事之多,可从《越王山志》考知。自古地因人重,人以地兴。越王山固缘闽越王而得名、而起兴,其地更因历代官宦、文人、雅士的经久不绝的咏赞而扬名。其声华不替、远迈世代者,更在于地理位置的优越与人文活动。

越王山位处福州城北,兀立于周围川原湖泽之中,在州城内居三山之首。其延伸范围颇广,支脉有冶山(又称将军山)、王墓(云步)山,南麓伸展至灵山(龙山)、芝山;其西有马牧诸山。古人重堪舆之学,称其地为龙脉所在,山南麓古代宫苑、衙署建筑其上,昔人称乃“坐龙之腹”,北后为龙腰,古人禁樵采,更谆嘱不能掘伤,历代相沿不绝。所以此山独多文物古迹、自然景观,晚唐福州刺史裴次元,保护山川泉树,创筑亭台楼阁,辟地二十九景,作诗二十咏,杨誉千余载。地因人重,故此山独多名人轶事。至宋代,主政闽中的官员多能诗擅文者。“乡从皆嗜学,太守复工文”。故越山上官宦文人在此登临聚会、赋诗联吟者众,诗酒之会活动十分频繁,作品甚富,人文之盛冠绝一时。

严高首任晋安郡守,“入相兹土”,即动手组织创筑郡城,由于那时晋安郡尚为“遐服列邦,初作郡宇,宫室规制可知也”,初创郡城自然狭陋,但经他“定宅方位,迄今不移”。可见越王山乃形胜之地,一旦定位,其为闽中首府、行政中枢的地位即坚牢不移,深固难拔,此诚九州中所少见者。以古之宣政街为中轴,自北面南,七重城郭展州城之壮伟,七座城门护都邑之繁华。三山耸立,人文挺生;一楼凌空,瑞气萃聚。

在优越的地理条件基础上,越王山中心地带建树起历代闽中统治政权,对全省(包括福州地区)进行管辖和治理。这首先反映在古代福州与闽中地区的政治建制沿革上,同时也反映在越王山地区历代宫苑、衙署、军营等行政设施与园林建筑上。《三山志》载,福州城内“重谯杰丽,邃宇闳固,名公钜人,剖符开藩,官崇地重,佥曰惟称”。这些受命开府、剖符封疆的显宦名卿,不但留下政绩声名,而且建造过伟丽宫署,可惜如今只剩有残砖碎瓦。除了官府建筑之外,在越王山区域内,还有反映历代文化、教育、民俗、信仰与军事活动的众多遗迹,更多的则是分布于山体各处的大量民居,如名人别业、文士精舍、么家书斋与藏书楼阁。

越王山作为特殊的地理区域,还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兴盛的人文活动传统,在过往世代中,众多主政官员及其僚属、佐吏的文事活动不绝如缕。这些活动,有些留下文字记载,传留着大量的诗文著述;有的则留下一些文物遗迹,如考古发现的某些文物与建筑遗迹。许多关注于此的专业学者,多有研究文章,加以阐述和解说,更有保护开发的历史文化景观和博物馆、展览馆内的实物展示与文字说明,给人以直观的历史感知。

关于越王山历史与文化最有价值的载体有三:一是保留至今的文物遗址、遗存(瓯冶池、碑刻、崖刻、祠庙、马球场、中山堂、仁寿堂等);二是考古发现的古建筑构件、生活标本、活动遗迹等;三是经历许多世代而传留下来的文史载籍、诗文著作、遗闻轶事等。它们以不同形式、从不同角度,为我们讲述福州乃至福建历史的昨天和前天。

凭借专家学者的历史智慧和辨析能力,人们可以更多地了解自己家乡的历史、自己城市的文化,有些尽管还很模糊,却是真实而有意味的。

不管越王山为“龙脉”所在的说法是否科学,此地确曾是历代官员开府驻节之地,是全省的行政中枢。人气所钟,精英所聚,这里延续了福建历代传统文化的血脉。正如梁克家所说,“仕四方者,阅历孔多,独目此为善部”。他意在说明,众多官宦,历仕各地,见广闻博,但到福州唯看重越王山,以之为善地吉域,自有其道理。因此,无论传说的郭璞《迁城记》是否真实,也不论“后五百年大盛”的预言,是先知的启示,还是后来的附会,福州在严高筑城五百年后,确实迎来中晚唐时期的文化兴盛。管元惠、李椅、常衮相继主政闽中,创造了文教发达的奇迹,福州从此步入“文儒之乡”和“俗成邹鲁”的首途。宋代以后,文教科举勃兴,一时天下莫比,遂有“海滨邹鲁”的雅喻;明清以后,学术艺文普及,文明新风开先,更成全国瞩目之地。历史事实让人们更加相信,福州是“江城福地”、人文“善部”。

岁月不居,人事代谢,越王山上的无数岁月,不知变换了多少宫署朝服,真正是“更变千年如走马”。但越王山仍是八闽首邑的高标,东南重镇之翘楚。古人感慨:“一时人物风尘外,千古英雄草莽间。”又说:“唯有越王城上月,年年流影照西湖。”世事变迁迅速而又无奈,三岁一度的科举考试,举子热望;三载一任的官员仕宦,业绩难留。试看过往两千年间,载籍留名的两千多位主政者的行迹,其中能有多少姓仍存留于世人的心目中?“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嘱托流传千年,而口碑载道、青史留名的官员却少之又少。是因为岁月消磨,还是自身乏善,后人难以逆知。

越王山作为会成高地,古人力赞其峻拔。如宋人李弥逊登上州署内万象亭,作诗称“星移日转天容丽,江静山明地轴高”。他以登临所见天容伟丽,山势高峻,颂扬越王山的地位与形胜,可惜今人所见不过是隆阜高丘而已,全然无昔时伟岸气势。古今异趣,实乃岁月风霜的剥蚀与人事作为的朘削所致。不宁唯是,就连当年周回数十里的欧冶池,而今仅余数亩方塘;即如方圆四十里的西湖,其遗存又有多少?陵谷变迁,人事沧桑,社会进步,民生发展,常要以文物遗珍的耗损汩没为代价。而今新建迭出,洵非旧观;铲高堙卑,几无旷土;高楼广厦,蔽目亏天;车殆马烦,早失宁静。陵谷变迁,人事更改,若无志书以记梗概,则榕城之胜景,首邑之风物,将永远汩没于历史烟尘之中。

人们浏览闽都一阜的胜迹芳华,心仪先哲群贤的文彩风流,虽说仅当吉光片羽,但也足证福州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并非浪得虚名,而的确是实至名归的。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诗人的愁怨有感而发,我们解读名山文物,自当反思涵蕴,珍惜当今。